周文龙随声附和:“那可真是有点贱,你不是说老武这人挺操蛋吗?他这样做是为什么?”
秃子说:“老武是四年前,咱们木帮的大把头病死之后他才来的,他以前的事儿,我也不大清楚。”
就这样,两人一路聊着,傍晚时分到了山场子。用粗大木材建成的“木刻楞”里火光昏暗,只见老武虎背熊腰却看不清他的面容,直到他张嘴说话时周文龙才发现,原来他两边的大牙都不见了,只剩下深深的窟窿。
老武听说是老帮子推荐的人,立即爽快地留下了周文龙。他指着木刻楞靠着门边的铺位,说:“小子,以后你就睡这儿吧。”
周文龙点点头,正要将行李往铺上放,秃子却一把拉住他,嬉皮笑脸地说:“大把头,这孩子是山东人,怕冻,等过些日子天冷了,守着这个风口,不是让这孩子遭罪吗?”
老武眉头一皱,说:“秃子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他第一次上山,我让他在风口这位置尽快适应,免得天冷后他更受不了。你说这话,是想在这孩子心里种刺吗?”
秃子叫起屈来:“大把头你可别冤枉我,我是真不懂这事,对了,老帮子说让你多关照这孩子呢。”
老武对周文龙说:“没老帮子的话,我也不会欺负你。你先在这儿锻炼些时日,到时候再调里面去。”
转眼十多天过去了,每天天不亮起床,干到天黑收工,周文龙哪吃过这种苦。他整天抡斧子拉锯,手上磨起了大泡,浑身酸痛难忍,每天收工回到木刻楞,躺在大通铺上就不想动,累得甚至连尿都恨不得撒被窝里。
又过了些日子,他身体渐渐适应了,各种手艺很快熟练起来,跟其他工人们也一点点熟悉起来。他特别勤快,收工后回到木刻楞里,主动帮工人们干这干那,借机打探老武为人。他得知,老武对大家很好,威望极高,那次从熊嘴里救人,他是拿自己的命在搏,除了几个像秃子那样的混蛋,人人都对老武赞不绝口。
周文龙听人说,做饭的伙夫“麻杆”曾经跟老武在一个木帮待过。于是他一连帮麻杆干了十几天活儿,可麻杆就是八杠子压不出个屁来。
山场子活儿不但累,而且危险。这天晚上,为体恤工人们,东家杀猪宰羊,还带了几大坛子烧酒,慰劳大家。这可把工人们乐翻了天,三五成群凑一块喝酒划拳。秃子几碗烧酒下肚,涨红了脸扯着脖子说:“不是我吹牛,秃爷我一身祖传功夫,咱木帮几十号人有一个算一个,谁也不是我的对手。”
有个工人看不惯他的狂态,说:“你那么有能耐,熊来的时候怎么躲得远远的?还不是靠人家大把头才打跑熊?”
“大把头算个屁!秃爷我让他一只手,你问他敢跟秃爷我过过招吗?”
不远处的老武听了,把酒碗一摔,骂道:“来来来,怎么过招你说。”
要是在平时,秃子根本没胆子惹老武,但此刻酒壮英雄胆,腾地站起身来,喝道:“老武,你算个什么东西?我早就瞅你不顺眼了,‘倒拔垂杨柳’你敢吗?有种的话咱赌十块大洋。”
一季的山场子活,才多少工钱,十块大洋绝对是个大数目,秃子自恃力大,铁了心想赢老武的钱。老武也不说话,勒紧了腰带跳下铺,和秃子摆好姿势互相抱住。所谓“倒拔垂杨柳”,就是两人互相抱住对方的腰,谁能把对方拔得双脚离地谁就赢了。只听公证人“啪”的一声摔碎酒碗,两人同时扬声用力,想把对方拔起来。可这两人力气相当,憋紫了脸,牛喘一般较了半天劲,竟是谁都奈何不了谁。
在工人们大声呐喊助威中,秃子毕竟比老武年轻十来岁,后劲足,渐渐占了上风。眼看老武即将脚尖离地输掉赌赛,不知为何,秃子突然“哇”地痛叫一声,被老武抡了起来扔在铺上。
秃子打了个滚从铺上跳起来,弯腰用手捂着裤裆中间,瞪圆牛眼,咬牙切齿大骂:“王八蛋,你跟秃爷我玩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