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道光年间,江南大湫村有个吴寡妇,因事在杭州逗留半年,交了一个相好。年底,吴寡妇决定回乡一趟,将老家的事做个了结,来年开春再返杭州,与相好团圆。
吴寡妇在老家时,是颇有口碑的媒婆。这次返乡当然不能白跑,她早已打定主意,要趁回乡之际,做最后一笔生意。
为此,她专程找到当地一家有名的青楼,向那里的老鸨游说道:“在我老家,有一个大美人,比你这里的花魁漂亮百倍,不知你要不要?”
老鸨瞟了她一眼,道:“口气这样大,那就请你介绍介绍这位大美人吧。”
吴寡妇说:“她叫林淑清,黄花大姑娘一个,是我们老家十里八乡一枝花,今年刚好二十,眼光太高,至今未嫁,爹娘急得上火,我正好凭这三寸不烂之舌,将她哄骗到这里。”
老鴇吃惊道:“你也太缺德了,就不怕人家爹娘知道真相后,把你活活打死?”
吴寡妇冷笑道:“打死我?那也得找到我这个人啊。实话跟你说吧,我这次回趟老家,就再也不回那山沟沟了,把林淑清献给您,是顺手牵羊。您呢,多少也赏我点辛苦费,我这来回的盘缠也算有个着落。”
老鸨有点心动了,但还是心存顾虑。吴寡妇见她迟迟不敢决断,又说道:“您不就是担心有一天林家人会找上门来吗?您在接手之后,随时可以将林淑清转卖到别处啊。如此一来,哪还有什么后顾之忧?”
老鸨终于同意了,接下来,两人又谈妥了价格,吴寡妇便兴冲冲地回乡了。
一回到老家,吴寡妇就马不停蹄地直奔林淑清家。林淑清的父亲正在家中劈柴,见吴寡妇满面春风,料定是为女儿婚姻大事而来,便热情地将她迎到屋中坐下。
吴寡妇开门见山道:“林伯,我在杭州替你家淑清相了门好亲,这回您老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林伯有些担忧:“杭州?会不会太远了些,我这一辈子都没出过城啊。”
吴寡妇答道:“远?要是像您老这样用脚走,自然是远。可人家有的是钱,出门都是坐马车,累的是马和车夫。如此一来,就是天涯海角都不算远了。”
林伯有些心动了,问道:“男方这么有钱,家里是做何营生啊?”
这问题自然难不倒吴寡妇,在来的路上,她早已想好了一套说词。由于吴寡妇在杭州时,听说过名医徐郎中的大名,因此,她干脆把男方说成是徐大名医的公子,而老实巴交的林伯,哪里会起半点疑心?一听吴寡妇这样说,还笑呵呵地打趣道:“这家世实在好,从此我们老两口都不用担心生病了。”
吴寡妇笑了几声,接着说道:“好是好,但人家毕竟是大户,娶媳妇没我们乡下这般随便。虽然我在徐家人面前,把淑清说得跟仙女似的,但人家没见过面,毕竟不放心。所以呢,对方还是想在订婚前,见一见淑清。”
林伯爽快道:“这有什么,你就跟他们说,尽管让他们来,我这儿好酒好肉都备着。”
吴寡妇为难道:“瞧您说的,人家哪是你我这等闲散人?人家手里操着多少百姓的性命,他们要是来这儿,谁来替那儿的百姓看病?要是因此丢几条人命,你我不是作孽吗?”
林伯被吴寡妇说得后脖颈发凉,只好问吴寡妇该如何是好,吴寡妇轻描淡写道:“您就放宽心,其实啊,我来之前都已经说好了。我呢,再辛苦辛苦,亲自陪淑清去一趟杭州得了。”
林伯问她们怎么走,自己需不需要同去,吴寡妇说徐家会派马车来接,时间就定在谷雨那天,还说这次只是一般性的见面,林伯不用同去,再说马车载重有限,多一人便走不得了。林伯这才千恩万谢地将吴寡妇送走了。
很快到了谷雨,杭州那边果然来了马车。吴寡妇将所有财物收拾成一个包袱背着,然后来到林伯家。而林淑清也早已准备妥当,正等吴寡妇来接。两人一碰头,林淑清便别过林父林母,径自上马车而去。
一路风尘,颠簸劳累,一行人好不容易来到杭州城外,正要进城,不料被一队官兵挡住了去路,说是不能进。细问之下,才知杭州城内出了大事,这几天一直戒严,里不出,外不入,成了一座孤城。这可把吴寡妇急坏了,城里进不去,回头看只是茫茫一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眼看日落西山,一行人竟无路可走。徘徊良久,只在城外荒山上找到一间破庙,好歹也能遮风挡雨,便将就着在那儿歇下了。
黎明时分,吴寡妇与林淑清正睡得熟,那马车夫却动起了坏脑筋。这一路来,他早就盯上吴寡妇的包袱了。他知道,那里面装的都是钱,而且数目还不小。再看吴寡妇正打着鼾,睡得香,车夫把心一横,猛地夺了包袱,拔腿就跑。吴寡妇也随之惊醒,追了上去,只留林淑清一人在庙里焦急地团团转。
天亮时,吴寡妇失魂落魄地回来了。林淑清见其两手空空,大汗淋漓,神情呆滞,便知事情不妙,正要上前安慰几句,吴寡妇却两眼一黑,一头栽倒在地,起不来了。
林淑清只好四处奔走,找人救援。说来也是走运,仅仅过了一夜,城里就取消了戒严。林淑清很快便找到一个会赶马车的农夫,来庙里帮忙。两人合力将吴寡妇抬上车后,农夫问林淑清去哪里,林淑清着急道:“我嫂病危,有劳大伯就近为我找个郎中,我会付你钱的。”
农夫热情地说:“这好办,我们杭城的徐大名医就在城内,我带你们去。”
很快,农夫赶着马车,来到了徐郎中的医馆。医馆里有专供重症病患疗养的医舍,林淑清用随身所带的银两,替吴寡妇谋了个床位。
在徐郎中的医治下,吴寡妇很快恢复了意识,但其右半身一直瘫痪着,不能动弹,林淑清为了继续照顾她,就在医馆住了下来。
说来也巧,徐郎中确有一独子名叫徐伯远,年方二十,是个秀才,见林淑清貌美心善,不觉倾心。而林淑清当然没忘记吴寡妇的话,知道自己是来徐家相亲的,在她心里,也已暗暗把徐伯远当成了自己未来的丈夫。两人就这样眉目传情,心心相印,不知不觉间产生了感情。
徐郎中看出了儿子的心意,也很中意林淑清,知道吴寡妇是林淑清的长辈,便去与吴寡妇商量。
吴寡妇虽然手脚不能动了,可心眼依旧活络着呢,她知道要将林淑清卖到青楼已不可能,再说人家对自己又有救命之恩,她也就彻底断了这个念头,干脆将计就计道:“您老有所不知,我这个寡妇本来就是个媒人,去年因事逗留杭州,有幸得知你们徐家的情况,我当时就想到了淑清,觉得淑清与伯远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便来不及征求你们的意见,自作主张地将淑清从老家带来杭州,为的就是来与你家说亲。本来嘛,由于我在城外昏倒,这事眼看就要告吹,可赶车的农夫却偏偏将我们带到了这里,你说这不是天意是什么?”
徐郎中哈哈大笑起来,连说这是天意。
数月后,吴寡妇的手脚能动了,便去见了她的相好。而林淑清则领着徐家父子去了老家,双方父母一见如故,两边儿女情投意合,这婚事还有什么好说的?只是吴寡妇因钱财被劫,那相好竟抛弃了她,吴寡妇不得已又回了大湫村。经此波折,吴寡妇从此不敢再起歹念,本本分分地干起了她的老本行。
(编辑:朱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