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势利找人给孙小翠的尸体化了妆,还换上了喜庆的红衣裳,又找鼓乐班子准备阴婚庆典。这动静可不小,就有好心人将消息转告给城外的小翠娘。小翠娘一听就昏死过去了,来人好不容易将她弄醒,小翠娘这个哭啊……
邻居们听到哭声都跑了过来,得知事情的原委后,都痛骂巩势利不是人,该千刀万剐,可这也解决不了问题呀!就有人给小翠娘出主意,让她去滦州衙门告状。
几个亲戚朋友跟着小翠娘进了滦州城,衙门旁边就有专替人写状子的讼师,小翠娘说明情况后,状子很快写好了。小翠娘付了钱,头顶状子就进了滦州衙门。
知州姓柴,刚从外地调到滦州任职。柴知州升了大堂后,问明了案情,又看了状子,不由得大怒:“来人!速速把那个仗势欺人的巩势利捉拿归案!”说着,他伸手就从签筒里摸令签,不料被一旁的通判摁住了。通判叫了声“大人”,就附在柴知州耳边嘀咕了起来。只见柴知州边点头边“嗯嗯”着,脸上的怒气也逐渐烟消云散了,最后,他转过头对小翠娘说:“这位民妇,你状告巩势利逼死你女儿孙小翠之事非同小可,本官也不敢儿戏,不知你可有人证物证啊?”
小翠娘声泪俱下:“大人啊,我闺女的尸首躺在他巩势利家就是物证,巩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是人证啊!”
柴知州轻“哼”一声:“笑话!你顺口一说,本官就得把巩府上下全抓来审问吗?”
小翠娘磕头如捣蒜:“青天大老爷,小民实在冤枉啊!我可以对天发誓,我说的句句属实啊……”
柴知州一拍惊堂木:“大胆刁民,公堂之上明镜高悬,岂容你胡搅蛮缠!来人,把她给我轰出去!”
几个衙役不容分说,连推带搡地就把小翠娘轰了出来。
小翠娘哭着对候在外面的几个亲戚朋友一说,大伙儿一时也没了主意,只能边走边商量。
路过之前写状子的条案时,那位讼师打听结果,小翠娘又从头至尾说了一遍。诉师沉吟片刻,突然一拍脑门儿道:“想起来了!那巩势利是通判老婆的表兄,难怪、难怪!”他说完又觉失口,忙掩饰说:“我也是听人瞎传,不一定准确,就当我没说,就当我没说!”
一个亲戚反应快,忙作了个揖,说:“先生多虑了,我们啥也没听见。您看我们这事下一步该怎么走?还望先生赐教!”
讼师压低声音说:“按理你们应该上告到永平府,可咱知州老爷曾在那里当差,刚调过来的,还通着气呢!你们倒不如直接上告到直隶省,还是我来给你们写状子,不过,这润笔费嘛……”
小翠娘刚要说“应该给”,就听有人喊:“巩大财主给他爹送‘新媳妇’去了!快走哇,看热闹去!”侧耳细听,远处果然传来了喇叭声。小翠娘渾身一哆嗦,咧开嘴又哭上了。几个亲戚架着她,朝着吹喇叭的方向追了去。
等小翠娘他们追上送阴亲的队伍时,已经到了城北横山脚下的巩家坟地了,巩势利正指挥人要挖巩庆的坟墓,准备将孙小翠的棺材也放进去,与他爹“完婚”。小翠娘一见闺女的棺材,像疯了一样扑上去,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翠啊!我苦命的孩子呀……”
巩势利忙命人将小翠娘拖开,小翠家的那几个亲戚也急眼了,嚷道:“看你们谁敢动,我们今天豁出命了!”
周围看热闹的也都议论纷纷:“老巩家仗着有钱有势,欺人太甚了!”“是呀,真缺德,连死人都不放过!”
巩势利自知理亏,故作理直气壮:“你们知道个啥!我爹就是她家人害死的,让他们赔钱赔不起,现在让她家丫头的尸体给我爹配个阴婚,这有啥大惊小怪的,啊?”巩府的家丁们在一旁助威:“对,人死账不烂!跟我们老太爷配阴婚,算她家祖坟上冒青烟了……”
此时,小翠娘趴在棺材上已经泣不成声了,她家的亲戚就将老巩家如何逼债、怎样害死小翠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对大伙儿诉说一遍。巩势利大喊大叫着说老孙家无凭无证、血口喷人;小翠娘也缓过劲儿来了,骂老巩家仗势欺人、伤天害理。就这样,两家人各说各的理,相持不下。
看热闹的人心里都倾向于老孙家,但迫于老巩家的势力,无一人敢出头主持公道。不过,圈子却越围越小,起哄声也越来越高。巩府的管家一看形势不妙,赶紧凑到巩势利跟前嘀咕了几句,巩势利忙清了清嗓子,假模假式地背着手说:“乡亲们静一静、静一静!大家伙儿听我说。我巩势利不是不讲情面的人,今天看在众乡邻的面子上,我就不跟这个妇道人家一般见识了。不过,我爹也不能白死啊,对不对?这样吧,我后退一步:老孙家到明天这个时候若能凑上五百两银子,我二话不说,让他们抬棺材走人;如果凑不够这个数,对不起,你们也甭拦着我们配阴婚。还有,谁要是敢背着我们把死尸偷走——我可把丑话撂在这儿了,到时候别怪我心狠手辣!”
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吱声了,因为心里都清楚:巩势利是个吃人饭不拉人屎的畜生,说得出就能做得到,在滦州城一跺脚,四面的城墙都晃几晃,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惹他?大伙儿这样想着,就不由自主闪开一道口子,让巩家的人马车辆都撤走了。
小翠娘泄了气,又哭了一会儿,被亲戚搀扶着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