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里奇
富翁赫克托膝下无子,两个侄子就是他巨额遗产的共同受益人。当初,说是为了怕伯父寂寞,大侄子克拉伦斯与妻子玛丽安,还有小侄子安布罗斯,理所应当地搬到赫克托的大宅里一起住了。
这天深夜,安布罗斯躺在床上,隐约听见一声枪响,他赶紧套上睡裤,蹑手蹑脚地走下楼。等到他走进藏书室,再打开电灯时,惊讶地发现伯父赫克托躺在血泊中,已经没气了,右手还握着手枪。
安布罗斯愣了几秒,惊讶很快变成了窃喜:伯父自杀,他和堂兄能继承到大笔遗产了。转念一想,他又愁眉紧锁:如果是自杀,伯父的人寿保单不就泡汤了?伯父买过价值四十万美元的人寿保险,受益人正是安布罗斯兄弟俩,那可是一大笔钱啊!安布罗斯心有不甘,大脑高速运转着,忽然他有了主意:不能让警察看出伯父是自杀,他得布置现场,要搞得像窃贼上门、又行凶逃跑后的样子。
说干就干,安布罗斯打开房间里的抽屉,随意地乱翻了几下,又放倒椅子、踢歪花瓶,用窗帘一角包住窗户把手,打开落地窗,造成窃贼从窗户入室和逃走的假象。接着他取走了伯父握着的手枪。
当安布罗斯近距离拿起手枪时,他的心“咯噔”了一下,这不就是自己那把“史密斯威森”转轮手枪吗?平常他玩好枪后,都会把手枪放回带锁的枪柜,而前几天他偏偏图方便,只把枪藏进了卧室更衣间的抽屉。没想到一次疏忽就出事,看来是赫克托伯父趁他不在,溜进房间拿走了手枪。
那么,这棘手的手枪该如何处理?如果现在开车去外面丢枪,万一吵醒住在车库上面的仆人,反而得不偿失。这么一想,安布罗斯决定先把枪上的指纹擦掉,然后把枪藏进他自认为最安全的地方——家里一台真空吸尘器的集尘袋里。确保没有问题后,他回到藏书室,关上了电灯和房门。
布置妥当,安布罗斯回到卧室,隔壁房的堂兄克拉伦斯还没回来,看来又要玩通宵了。
第二天,起初一切都如安布罗斯计划的那样:早上,女佣在藏书室发现尸体,管家丹弗斯慌张地来向正在用早餐的安布罗斯和玛丽安报告。安布罗斯赶去藏书室,假模假样地确认了伯父已死后,他命令女佣关上房门,打电话报警。
数分钟后,施庞勒探长带着手下赶到现场,技术人员勘查现场的同时,警察挨个儿给在场的每个人做笔录。最后,探长将安布罗斯、玛丽安、管家丹弗斯召集到客厅,在得知克拉伦斯还在二楼睡觉时,就派手下去叫醒他。
探长说道:“各位,根据警方的初步判断,死者是遭人杀害。”
安布罗斯应和道:“肯定是有贼来偷东西,伯父听见声响,前去查看,却被窃贼杀害。贼可能是从落地窗那儿逃走的。”
探长说:“但我注意到藏书室的电灯关着,一盏都没亮。谁会在一片漆黑中去查看怪异的动静?”
安布罗斯不禁在心中咒骂起自己随手关灯的习惯,但他稳住了自己,说:“或许窃贼带了手电筒,而伯父打算突袭窃贼,才没开灯。”
探长继续说:“刚才有个女佣说,她清洁吸尘器时,在集尘袋里发现了一把手枪,我们怀疑它就是杀人凶器。我想询问各位,你们谁有一把史密斯威森牌的转轮手枪?”
安布罗斯心想大事不妙,但他脑子一转,又编造出新说法:“我有一把,但两周前就把枪交给伯父了。我想,伯父去查看动静时肯定带着手枪,但后来枪却被窃贼夺走了,伯父也不幸丧命……”
探长质疑道:“窃贼枪杀你伯父后,擦掉手枪上的指纹,然后把枪藏进吸尘器的集尘袋,再回到藏书室,从落地窗逃走?你觉得这说法站得住脚吗?你上一次用那把手枪是什么时候?”
“两周前,我把手枪交给伯父后,就再没碰过。”
“他有没有用过枪?”
“用了好多次,伯父常去树林里射击铁罐,练习枪法。”
探长抛出撒手锏:“技术员检查了枪膛,里面的子弹留有你的指纹,怎么解释?”
安布罗斯冷汗直流,说道:“我想到了,几天前我确实为那把枪装过子弹,当时伯父恰好很忙,问我是否愿意……”安布罗斯见探长满脸狐疑,咬咬牙,改口道:“探长,我有件事要坦白,伯父实际上是开枪自杀的。昨晚大约十一点半时,我听见枪声,就下楼查看,发现伯父躺在血泊中,手枪在他手上,显然是开枪自杀。我从伯父手上拿走手枪,擦掉指纹,再把枪藏起来……这一切都是为了保全家族名声,因为自杀行为会遭受上流社会的耻笑。”
探长问:“他为什么要自杀?”
安布罗斯摇摇头。
“你发现他时,电灯亮着?”
“没,开灯后才发现了尸体。”
探长摇摇頭:“开枪自杀的人也许会闭上眼,但通常不会关灯。更重要的是,赫克托先生手上没有检测出火药残余……”
安布罗斯听得目瞪口呆,知道自己陷入了尴尬的困境。
这时,一直沉默的玛丽安出声了:“探长,谋杀发生时安布罗斯和我在一起。他在九点一刻时来到我和丈夫居住的套房,我们打了桥牌,丹弗斯也在,没错吧?”
管家丹弗斯答道:“当然,夫人,我们一直打到十一点半左右,听见枪声后才结束的。”
这时,克拉伦斯被警察带到了客厅里,他双眼充血,一副宿醉的模样。探长问他:“昨晚案件发生时,你在哪里?”
克拉伦斯说:“我当然是和妻子在一起。”
玛丽安解释说:“我丈夫的意思是,昨晚我们四个人都在套房里打桥牌,包括我丈夫、安布罗斯、丹弗斯和我。”
安布罗斯脑子活络,急忙补充道:“我们打牌时听见枪声,一起下了楼。我们发现伯父的尸体,以为他是自杀的。为了保全家族的声誉,我们将现场布置得像是窃贼闯入,结果我们误判情况,给警方调查工作添了麻烦,实在非常抱歉!”
克拉伦斯说:“就是这样。”
施庞勒探长显然有些不甘心,但他一直盘问到下午,也没取得进展,只得暂时带着手下撤离了。
等警察走后,安布罗斯把克拉伦斯拉到一边,悄声问道:“你为什么不说自己通宵在外面呢?这是明明白白的不在场证明啊!”
克拉伦斯倒也爽快,他向兄弟吐露了秘密:“因为昨晚我是在拉方丹夫人开的高级会所里逍遥痛快,你也知道,那种地方如果被警方知道,会引起许多麻烦。”
晚上,安布罗斯一直在屋里回想整件事,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说起来,赫克托伯父怎么知道转轮手枪放在哪个抽屉里?难道真是窃贼拿走了手枪?
安布罗斯走进更衣间,打开五斗橱抽屉。这个之前放了手枪的抽屉里,还有几对钻石袖扣和几只宝石打火机、雕花烟盒。假如是窃贼偶然发现了手枪,他为何没有拿走这些值钱玩意儿,而只拿走手枪?
安布罗斯得出结论:手枪不是被窃贼拿走的,也不会是伯父拿的,因为说起来,伯父还真没什么要自杀的理由。那么会是克拉伦斯或玛丽安拿的吗?
这时,管家丹弗斯走进房间,说:“先生,午餐备好了。”
安布罗斯盯着丹弗斯,回想起昨天上午自己打枪归来时,丹弗斯也在这个房间,他当时一定看见自己把手枪放进抽屜了。
安布罗斯伸手一指管家,说:“丹弗斯,是你杀害了伯父!”
丹弗斯笑着说:“先生,您别开玩笑。”
安布罗斯继续说:“只有你知道我把转轮手枪放进了抽屉。如果现在能做检测的话,你手上一定还留着开枪的痕迹!”
丹弗斯两眼直盯着安布罗斯,摇了摇头,说:“我动手时,穿着长大衣,戴着手套。今天早些时候,我已经烧掉了大衣和手套,还把灰烬丢进了河中。”
安布罗斯瞪大了眼睛,问:“真是你!你为何要杀害伯父?”
丹弗斯解释说:“老头子发现账目不对,怀疑是我作祟,要辞退我。你知道他有多固执,我怎么求情都不管用。他还要将我从遗嘱中除名。我照顾了他那么久,本来我可以从他的遗产中分到几万美元,对于我这种穷人来说,那也不算一笔小钱了。”
安布罗斯说:“丹弗斯,我现在有责任去告诉施庞勒探长,你已经供认了谋杀罪行。”
丹弗斯微笑道:“我枪杀你伯父后,听见二楼有扇门打开,我就躲进走廊的阴暗处,抬头看了一眼,刚好看见你从玛丽安夫人的套房里走出来,裤带都没系好,还露着半个屁股。先生,我压根不相信你和玛丽安夫人在房间里打过牌。”
安布罗斯一听,紧张得用手一直搓着脖子。每当克拉伦斯通宵在外,安布罗斯都会去玛丽安的套房待一阵,当然不是去玩牌。他本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被管家发现了。他厉声说道:“丹弗斯,这件事和谋杀案绝对无关。”
“先生,如果我供认了谋杀罪行,我在法庭上肯定会将我杀人那晚看见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都说出来。如果你哥哥得知你给他戴了绿帽子,他会怎么做呢?”
安布罗斯沉默了半晌,最终说道:“好吧,我俩的这番对话就当作从未发生过,昨天晚上你也什么都没看见。”丹弗斯狡黠地笑道:“一言为定。”
(发稿编辑:丁娴瑶)
(题图、插图:佐 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