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艳珠
小玉大学毕业后紧跟潮流，做起了主播。为了涨粉，她试了很多办法，却还是没啥效果，愁得吃不下也睡不香。这天，小玉的舅舅牛向西给她打电话，说村里也要发展直播，奈何大家都是外行，得麻烦她回来指导一下。小玉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多年没回来，村里已经大变样了，小玉跟着舅舅参观了一圈，说：“这样吧，我先看看你们是怎么直播的，好对症下药。”牛向西乐了：“行，正好我的直播时间快到了。走，跟我去养鸡场！”牛向西的养鸡场整洁漂亮，只是看起来空荡荡的。见小玉疑惑，他解释道：“我养的是走地鸡，外面圈起来的养鸡场有这里的十倍大，鸡都在外头跑呢。”说着，他拿起手机，进入了直播间，先对着在下蛋的母鸡拍了一阵，又去拍小鸡啄米，最后又到山边上拍外面的鸡，告诉大家这只在捉蚂蚱，那只在……
小玉撇了撇嘴，心说舅舅这直播玩得太不讲究了，连幼儿园的孩子都做得来。突然，她灵机一动：不如趁这个机会做几期直播培训，教大家一些“干货”，应该能涨不少粉。她正盘算着，牛向西已经关了直播，转过脸来问她：“刚才的直播怎么样？”小玉连连摇头：“舅舅，您这样可不行，连个亮点都没有，谁会感兴趣呢？这样吧，我给您写个文稿，明天您按我说的来播。当然，我的直播也要同时进行，没问题吧？”
牛向西爽快地说：“没事，上阵父子兵，涨粉一起来！”
小玉连夜写好了稿子，第二天又起了个大早，指导牛向西怎么做动作、怎么说台词，然后变戏法一样拿出个毛茸茸的公鸡头套，让牛向西戴起来。牛向西不肯，奈何拗不过小玉，只好硬着头皮戴上了。小玉戴了个五颜六色的爆炸头套，画了浓重的烟熏妆，打开直播，捏着嗓子对粉丝们说：“宝宝们，小玉要亲手打造一批农民主播！这里生活很精彩，这里故事很意外。大家支持走一波！”她把镜头对准牛向西，说：“第一个学员是养鸡大王，他养的走地鸡那叫一个顶呱呱。你们看……”小玉用另一个手机播放出“小鸡小鸡咯咯哒”的音乐，提醒牛向西：“舅舅，快，一边跳舞一边说你的台词。”
牛向西迟疑片刻，这才一边滑稽地扭动，一边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家公鸡真美丽，营养美味……补身体。那个，延年益寿没问题，吃它活到一百一，一百一！”一段词下来，牛向西顺拐了不说，还累得直喘气，对着小玉连连摆手：“不、不行了。小玉，照你这样直播，我们村没几个人能受得了呀！”
这时，旁边传来一个男人的笑声：“这不是牛向西吗？你这又扮小丑又说快板的，想涨粉想疯了？”
小玉循声看去，只见旁边停了一辆装着蜂箱的三轮车，车边还拴了条金毛犬，舅舅的发小马向东站在那里，正满脸嘲讽地朝这边看着。牛向西白了他一眼：“要你管？放你的蜂去！”
小玉跟马向东打了个招呼：“马叔，这些是我搞出来的，我在给舅舅的直播做指导呢。”马向东见是小玉，马上笑道：“原来是我们的大主播回来啦，那你们忙，我放蜂去。”
“马叔，等一下。”小玉叫住马向东，“能不能把金毛留下？我好多年没跟它玩了。”马向东解开金毛的绳子，交到小玉手里：“行，你要是忙的话就把它拴起来，它很皮的，会惹祸。”牛向西也蹲下来摸了一把金毛的头，对小玉说：“那你先跟它玩吧，我用无人机看看我那群鸡。”
听了这话，马向东忙说：“哟，我得在旁边看着你，免得你那无人机吓着我的蜜蜂。”这老哥俩从小一起长大，一天不拌嘴就不舒服。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走远了，小玉笑着摇摇头，逗弄起金毛来。可是金毛似乎不想理她，倒是对那些跑动的鸡更感兴趣。小玉灵光一闪，她飞快地打开直播，然后松开狗绳，怂恿着金毛去追鸡。顿时，养鸡场变成了鸡飞狗跳的“战场”，鸡吓得满地跑，狗追得嗷嗷叫，没多久，直播间里热闹了起来，粉丝们不停地点赞评论，小玉的粉丝也“噌噌噌”暴涨了好几百。
正当养鸡场一片水深火热的时候，牛向西和马向东回来了。看到这个场景，马向东赶紧停好三轮车，上前拉住金毛的狗绳，沉着脸说：“小玉，叔不是让你拴好它吗？”小玉假装无辜地说：“马叔，这不赖我啊，它趁我直播的时候自己挣开了绳子，等我反应过来，已经拉不住了……”牛向西看着乱成一团的养鸡场，气得踹了金毛一脚，金毛疼得挣脱了马向东，横冲直撞起来，三轮车上的蜂箱也被它撞翻了，蜂箱里的蜜蜂四处飞舞起来。
马向东一见大事不好，一边把养蜂罩扣在牛向西头上，一边叫小玉原地蹲下。可是，涨粉上瘾的小玉不肯放弃这个机会，她举着手机，兴奋地说：“宝宝们快看，蜂蜇人，鸡啄蜂，狗撵鸡，人追狗……是不是特别精彩！”
牛向西急得脑瓜子嗡嗡响，赶紧取下养蜂罩，追着小玉要给她戴上，小玉却边躲边说：“这叫鸡飞狗跳真热闹，养鸡大王斗蜜蜂！”闹了半天，小玉和牛向西都被蜜蜂蜇了，蜜蜂也被走地鸡伤了不少，大家都损失惨重。
不过小玉一点都不难过，因为闹剧让她涨了两千多个粉丝呢。她肿着脸，咧开嘴朝牛向西笑：“舅舅，我涨粉了，这点伤还是值得的！”
牛向西又好气又好笑，抽了抽嘴角，说不出话来。马向东冷冷地说：“你是涨粉了，我和你舅舅都掉粉啦！我们原本都有几十万粉丝了，被你这么一闹，我们每人掉了快一万！我俩的两万才换你两千，你还说值得？”
小玉驚呆了，满脸吃惊地看向牛向西：“舅舅，你们这么厉害，还请我这个小主播来指导什么呀……”牛向西苦着脸说：“你妈看你为了涨粉吃不下睡不香，叫我帮你一把，我就想着叫你过来，让你跟我们一块儿直播，名正言顺地蹭一蹭我们的热度，没想到你这么心急，才半天时间，就把我的养鸡场和你马叔的蜜蜂搞成了这副样子……”
小玉有些愧疚，但还是嘴硬：“舅舅，我真不是故意的……”
马向东气呼呼地呵斥道：“得了吧，我和你舅舅通过无人机看得清清楚楚！”
小玉被堵得说不出话来，牛向西缓声说：“小玉啊，我们都知道你想当个好主播，但要是只知道哗众取宠，连自己的脸面都不要，就不好了。你看我跟你马叔，不搞那些花里胡哨的，每天就播播真实的农村生活，粉丝觉得新鲜有趣，自然就关注我们了，你明白吗？”
小玉心头一震，随即又满脸通红，是啊，这两年，为了当主播，为了增加粉丝，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把自己都给丢了……
（发稿编辑：赵俊斐）
（题图、插图：豆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