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礼妻子薛夫人,是个聪明贤惠的女子,曾经协助丈夫审理过几桩疑难案子。她见丈夫前来找她,知道又有什么难事了。张明礼把案子和审问情况说了,又道:“看来杜春秀定有难言之隐,公堂上审问不便,可否将她带入后堂,请夫人盘问?”薛夫人完全同意。
当夜,女禁子将春秀带进后堂,薛夫人吩咐除镣看座。春秀几番过堂,受尽杖责威吓,猛然见到这位夫人这般和蔼,心中涌起了感激之情。薛夫人看了她几眼,单刀直入,说道:“太爷已问过你表兄程金亮,他不是同谋凶手。看来你应该知道真凶的,为何不说出真凶,却让你表兄无辜受罪呢?”春秀一愣,流出了眼泪。薛夫人继续说:“你知道吗?为你等剖明冤屈,按司只给三天限期,你若再不把真情吐出,那时问成死罪,既死得冤枉,又被人臭骂,而且也对不起太爷的一片好心。”春秀听到这里,不禁放声大哭起来。薛夫人叫丫环给她一杯水,叫她想好慢慢说。春秀想,现在也顾不得羞耻了,与其冤死,不如说个明白。于是,她鼓起勇气,把新郎何时进新房,听了她的话怎样秉烛上楼,她听见楼上“哎”了一声,新郎下楼时她怎么问他,他怎样骗了首饰和“龙凤金耳扒”等情况,一一说了出来。至此,薛夫人这才明白,春秀所以在公堂上不肯吐真言,是因为已失身于贼子,羞愧难言。当下薛夫人安慰她几句,便吩咐女禁子把春秀带走。张明礼一直在隔壁房里,二人对话,听得清清楚楚,这时他一步跨进后堂,大声说道:“审得好,审得好。上楼者乃丈夫,下楼者是贼子,这一点现在总算清楚了。”
次日,张明礼求见按司,把重审详情禀述,请求按司宽限期限,一定缉拿真凶到案。按司限他半月内破案。张明礼又要求去建德一趟,按司也答应了。于是,他立即打点行装,随带差役,直赴建德。建德知县潘仁德风闻张明礼已审出破绽,心里十分紧张,但表面上只好客套敷衍。张明礼却不予理会,立即翻阅有关案卷,然后又去林东镇实地踏勘。
四
到了林东镇,张明礼向梁其章夫妇询问了当日一些情况,就到原新房和阁楼上察看。那楼板上还留着死者一摊干涸血迹。随从差役把楼上每个箱柜都翻检了,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线索。突然,一个差役翻开了一口反扣的大铁锅,发现里面藏着一件血衣。张明礼赶紧叫梁其章来辨认,问道:“这件衣服可是你儿子的?”梁其章细看后,答道:“不是。”张明礼又问:“府中可有人穿过这样的衣衫?”梁其章和账房先生回忆半晌,答道府中不曾有人穿过这等衣衫。张明礼心中明白,这血衣一定是凶手的无疑了。张明礼接着又盘查了宾客情况,梁其章忙取出贺仪簿,张明礼逐一查问。当问到六百一十六号章文熊时,梁其章说此人并不认识。这时,账房先生回忆说:“记得当日确有此人,他说先父章鹏飞与梁家世交,本人外出经商。喜逢栋兄燕尔新婚,特来贺喜。”梁其章连忙说道:“我的世交,并无章鹏飞其人。”账房先生接着又说:“那天人多且杂,模样记不清楚,好像是穿这样的衣服。”张明礼心中明白,这个章文熊是个最大的嫌疑犯。
张明礼在建德县暗地里派人四处寻访了十来天,并无踪迹。眼看限期已到,只好打点杭州,再求宽延时日。事有凑巧,这天,张明礼便服而行,走到情人岭,忽然下起大雨,就匆匆避入凉亭躲雨。这时,有两个人低着头,裹着一身雨水,也匆匆钻进亭来。看他们的行装,一目了然,一个是布贩,一个是算命先生。只听得布贩对算命先生说道:“我们出门人就怕这种天气,一会儿好,一会儿下。”算命先生回答道:“可不是!”算命先生拧了拧衣襟上的雨水,问布贩道:“听你的口音像是金华县人,为啥要来建德卖布?”布贩叹了一口气说:“我是金华县人,一向在义乌县城卖布营生,虽是小本生意,一家人还能糊口。可是,前不久来了一个阔人,开了一爿布庄,连日利市拍卖,不几天就抢了我们这些小本生意人的饭碗,我只好跑到这里来了。”说罢,又怨叹不止。算命先生听了深表同情。接着,布贩又对算命先生说道:“听说建德闹了一个人命案,张明礼这位老爷也去了。”算命先生冷冷一笑,说道:“去有什么用?为盗者早已远走高飞,哪里还有呆在原处束手待擒的?”听到这儿,张明礼心里很不是滋味。但转念一想,觉得算命先生言之有理,贼人一定逃往别处,他又怎能守株待兔呢?
张明礼一到杭州,马上向按司禀告案情,并要求再宽限三个月。按司见案情有所进展,也只好应允。张明礼告辞时,按司郑重地说:“三个月若还无消息,就休怪本司不留颜面了。”张明礼诺诺而退。他回到县衙,聚集一班差役捕快,分几路到附近几个县察访缉拿。他又想起布贩的言语,觉得义乌这地方重要,就差干练的捕快龙敏、徐杰带了金匠雷生一同去义乌察访。
且说派往各处访查的,陆续回来禀报,一点线索全无。而龙敏、徐杰到了义鸟,便服潜入侦查,也没有消息。三个月限期不觉过了两月,张明礼坐卧不安,不禁迁怒于差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