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他在汽车的巨大声响中惊响。恍恍惚惚地,他从床上爬起,借着值班室外的路灯,看见是一辆大货车,已经驶上了汽车称重衡,停在值班室外,而房子依然因之在振动不止,弄得他自己也晕晕乎乎的。雨点还在敲打着窗户,外边还很暗,他赶忙从小卧室出到外屋值班间,打开了电脑仪器,开了灯,电脑上显示是03:30。这个时间是人很困的时候,其实他也才睡下不久。雨是从昨天凌晨就开始下的,这时候还没停。透过窗,看见外边的货车是黑乎乎一个,是罩着黑布篷的。车灯忽明忽暗,驾驶室里有两个人,静止着不动。他顾不着细看,赶紧查对称重数据,打单。
这是一家粮食批发市场,位处城郊,地段偏远,离最近的村落也要好一会儿路程。靠着火车货运路线,常有火车呜呜呼啸而过。市场里很空旷,前部零散分布着管理中心和一些门店,后部与前部之间隔得挺远,要经过一长段土路。后部是没有什么人来往的,只有几家粮食加工的厂房,有的厂房是彻夜工作的,每家承包的老板们都雇着一群民工,负责加工粮米与装卸。附近地区常有大货车开到这来,把成车成车的谷子拿这里来加工成米,或者直接空车来买米,一天到晚尽是买卖装卸。这些来的人有的是开店卖粮食的,有的是自家运粮来卖的普通百姓,来的车自然也有大有小。另外市场里也承接订单,不时有老板们派司机开车送粮去外地交货。市场里有很多货车,有几部是很长的车,加长型的吨数很大的,这些是老板们自己的。他在这一段时间,和一些司机也相熟了。
他来了有一月了。他原是飘泊无依的青年,后来辗转来到这里。他的老板和这里批发市场的头头有关系,在这边开了两间货车地磅房,一间在前部,他这间在后部。那些粮车买卖时,通常会跑磅房来过磅,要张磅单。磅房按货车称出的吨数收钱。活儿挺简单,但是后部的生意较为萧条,前些天老板过来看,话里有要关停这间的意思,这些天他都惴惴不安,做好了再次走人的准备。后部值班室外场地很大,因为大货车要在这里装卸掉头。没生意时,空荡荡的,有些凄寂。值班室只有一个人值班,他吃住都在里边。电脑没有上网条件,闲下来只能买报纸看看,而书报店面离值班室很远。因为工资还可以,里边有小卧房,小卫生间,还有电炉自己煮东西吃,比较自由,所以他就待在这了。只是白天黑夜都要营业的,半夜也常有车来,人走不开,令他很懊恼。晚间难得睡下了,也是睡不踏实,常被来车弄醒,精神紧张,人都有些恍惚了。他一般凌晨就起来,外边天还有些暗,他锁好门,走过一大段坑洼的土路,可以到达最近的村落和小菜市场,在那儿买点生活用品和菜,报纸等等,需要早去早回。这中间要经过一条水沟,过一道年久失修的桥,还有民家养的那些吓人的狗!有时人在菜市场,手机响起,已经有司机在值班室外催了。多是如此,弄得他很烦。回来整备些早饭吃了,基本就在室内看磅了,因为生意萧条,平日里挺无聊的。遇上雨天,车更少了,虽然清静,但出门买菜更不便了,不得已要出去买,泥路弄沾了裤子,通常他一次买上够用两天吃的菜。好在此时是春天,天还不热,东西不易坏。
昨天凌晨就在下雨了,直下到今天凌晨,昨天没去买菜,今天瞧这雨势,也不便出去了。他心里叫苦,今天只能干吃饭了。单子他打好了,他冲驾驶室里的两人叫道:“师傅,打好单了,来付一下磅费!”那两人开了车门下来,到他的窗前。借着灯光,他看见这两人穿的是警服,令他感到奇怪:“今天怎么会有警察来这?”两个人付了磅钱,他说了句:“二位师傅面生,这车是警局的车吗?”其中一人答道:“对,是我们警局的车,来这执行一项公务。”语气有些僵硬,然后另一人说:“你把门打开,我们要进来取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