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王绣娘来到金宫中做了奴婢。她挂念家中的情况,经过很长时间的打听,才知道丈夫与年幼的儿子都已死在金兵的屠刀之下。王绣娘极度悲伤,经常思念儿子,久而久之,便忧伤成疾。那天,她在宫中遇到任儿,因为玉鹌鹑,王绣娘将任儿误当作了汉王赵椿。望着长大成人的赵椿,王绣娘仿佛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儿子的身影。王绣娘不想让赵椿因为失母而悲痛,也渴望身边有一个孩子聊以慰藉,于是,当她听到任儿呼唤她“母亲”时,竟将错就错地应承下来。
后来,金帝识出玉鹌鹑,要降罪二人,王绣娘不想让椿儿一个人入狱受苦,就没有向金后说出实情。张大人突然出现,因为她与李贵妃模样相似,再加上阔别多年,张大人竟误认为她就是李贵妃了。王绣娘正犹豫是否要说出实情,却得知张大人是来迎接皇室之人回朝的,于是便决定冒充到底。她心想,只要椿儿能回到宋朝,自己豁出这条性命也值得。可是欺君之罪终是难逃,于是在快要到京城时,只能畏罪自杀。
任儿听完,失神了好一会儿,才对王绣娘叹口气,道:“唉,母亲,您哪里知道,孩儿也是个冒牌王爷。要死,咱们母子俩黄泉路上一起做伴吧。”
王绣娘一听怔住了,急问道:“你、你不是汉王?”
任儿摇摇头,把自己的经历也说了一遍。王绣娘听完,沉默了半晌,对任儿道:“我们虽然不是母子,但这些日子来,我早已把你当作亲生儿子一样看待了。眼下我不能抛下你走了,我这就去向张大人陈明,告诉他冒充之事皆因我而起。”说完,王绣娘就要向门外走去,不料她推门一看,发现张大人不知什么时候竟已站在了门口。
张敬堂对王绣娘道:“你不用再说了,刚才我听到这边屋里有动静,就赶了过来。你们的谈话我都听到了,我也很感动。”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朝廷花了大量钱财将你们赎回来,眼下你们犯了欺君之罪,无论怎样分辩,只怕都难逃一死。”
任儿听了,跪下来哭道:“恳求张大人放我母亲一条生路。”王绣娘也跪下请求放了任儿。
张敬堂叹了口气,道:“罢了,这事我也有责任,只怪当时没有仔细盘问。你们历经艰险,终于回来,我怎么忍心让你们送死?你们都走吧!”
任儿与王绣娘都有些犹豫,可是见张大人心意已决,便含着泪谢恩,磕了一个头,然后两人一齐从后门离开了。
走出城门,两人才松了一口气。李贵妃对任儿道:“孩子,我想明天皇上知道后一定会发兵捉拿我们,我们母子俩在一起很惹人怀疑,不如先暂时分开,等到风平浪静了再相会。”
任儿听了,觉得这话有理,他问道:“那咱们何时才能见面呢?”
王绣娘抬头望了一眼夜空,道:“总有相逢那一天的。”说完就催促任儿快走,远远地离开京城。
任儿听了这话,就点头先离开了。看着任儿的背影消失了,王绣娘才转过身,向着城内走去。她重新回到旅馆,找到张敬堂。张敬堂望着她,惊讶地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王绣娘道:“我怎能让张大人独自承担这么大的风险?孩子我已送走,再也没有牵挂,明天我就上殿向皇上请罪!”
6.问斩
第二天,马车进入京城。此时金銮殿内,高宗端坐在龙椅上,文武大臣分列两旁,都等候着李贵妃母子归来。忽然,张敬堂急匆匆地走进殿来,高宗忙问道:“太妃与御弟回来了吗?”
张敬堂跪倒在地,惶恐地道:“微臣该死,办事不周。此次带回的妇人与男子均为草民,李贵妃与汉王母子,早已在靖康年间亡故了”
高宗闻言,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喃喃道:“原来,他们也已经不在了”哀伤了好一会儿,高宗又问张敬堂:“既然那对母子是冒充的,手中又何以持有先帝御赐的玉鹌鹑呢?”
张敬堂闻言,就把昨晚王绣娘与任儿的谈话,当殿细细地重述了一遍,说完,向高宗恳求道:“王绣娘与任儿并不是有意冒犯,他们都误以为对方是真正的皇亲,怕伤了对方的心,这才将错就错。昨晚微臣本已放走了他们母子,可王绣娘在送走儿子后又回来自首。恳请皇上看在他们二人历经苦难、母子情深的分上,饶他们一死。”
高宗闻言,怒道:“如此有伤国体之罪,岂可饶恕?即刻将王绣娘拿下,午时三刻问斩,再发告示,缉拿那逃走了的刁民。”然后又冲张敬堂道:“你私放犯人,罪亦难逃,等朕斩了犯人后再来处置你。”说完拂袖退朝。
到了午时,侍卫将王绣娘绑在午门外,高宗亲自在台上监斩。围观的百姓听说王绣娘刚从金国回来,却又要被宋朝处死,都感叹不已。
午时三刻刚到,刀斧手举起了大刀,王绣娘闭上眼,准备受刑。这时,突然听到有人高声叫道:“放了我母亲,我愿代她一死!”
王绣娘一惊,抬头一看,只见任儿冲进了法场。这时,侍卫已上前一把将他拿下。王绣娘道:“孩子,你好傻,怎么还要回来?”
任儿道:“昨晚我见母亲神色不对,于是走后又回身,看到母亲往城里走去,我就明白你一定是想独自承担罪责。母亲,既然咱们无法逃过一难,那就一起死吧。”说着,挣脱侍卫,扑上前抱住王绣娘,两人抱头痛哭。
在场的百姓见了,纷纷流下眼泪,刑场上只闻一片唏嘘声。监斩台上的高宗听了这番话,沉吟片刻,忽然拍案道:“好!张大人没有说错,果然是有情有义的一对母子!你们一心只为对方着想,并不是贪图富贵才冒充皇亲。你们不是母子,却胜似母子,这份深情,就连朕也为之动容。朕与你们一样,都曾失去亲人。今天,朕不但要赦免你们无罪,还要另行嘉奖。”
王绣娘与任儿闻言,忙磕头谢恩。旁边的张敬堂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松了口气。围观的百姓也都一齐欢呼起来。
这时,一道阳光穿过厚厚的云层,照射下来,这个饱经苦难的王朝顿时充满了融融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