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是我国茶事演进的重要阶段,盛行点茶、斗茶和茶百戏等茶事。宋徽宗精于茶艺,引领时尚,经常为其宠臣点茶。他对中国茶事的最大贡献,是撰写了中国茶书经典之一的《大观茶论》,其中“点茶”一篇,为我们了解北宋点茶文化保存了可靠依据。
宋徽宗确实聪明伶俐,多才多艺,然而,元朝宰相脱脱在撰完《宋史·本纪·徽宗赵佶》之后却掷笔而叹:“宋徽宗诸事皆能,独不能为君耳!”
有一种附会,说宋徽宗的父亲宋神宗在参观皇家陈列馆时,看到南唐后主李煜画像——就是那个“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的亡国之君李后主,宋神宗惊异于李后主的风流儒雅,晚上与陈妃同房,又梦见李后主前来拜访,于是生下宋徽宗赵佶。
当然,在“潜邸”中的端王赵佶风流儒雅并没有错,其父皇宋神宗和嫡母向太后喜欢他也在情理之中,他热爱书画艺术,走的也是一条正道。
据说,赵佶为端王的时候,蔡京大概是户部尚书,此时蔡京的书法已经非常有名,显然会引起青年爱好者赵佶的渴慕。有一年夏天,两个下级官吏殷情侍候蔡京,扇凉的扇子扇得蔡京极为舒服,蔡京一时高兴,从官吏手中要过扇子,在上面题写了两句唐诗。没过几天,这两个官吏的生活突然阔绰起来了,一问才知道,他们的扇子被一位亲王花两万钱给买走了——当时的两万钱,大约够一个普通人家花销一年。
这位亲王就是端王赵佶。
见过古今衙内的读者应该承认,此时端王的操守还是无可挑剔的。
《宋史》作者曾经分析过宋徽宗亡国的原因:“迹徽宗失国之由,非若晋惠之愚、孙皓之暴,亦非有曹、马之篡夺,特恃其私智小慧,用心一偏,疏斥正士,狎近奸谀。于是蔡京以狷薄巧佞之资,济其骄奢淫逸之志。溺信虚无,崇饰游观,困竭民力。君臣逸豫,相为诞谩,怠弃国政,日行无稽。”
其实,《宋史》作者认为赵佶“不能为君”已经属于马后炮,当时向太后欲立端王为皇帝的时候,当朝宰相章惇就曾厉声反对:“端王轻佻,不可以君天下。”
现代心理学知识可以证明:但凡艺术家,尤其是像宋徽宗这样的艺术天才,必然充满诗人气质与浪漫情怀,他完全可能以个人及其艺术为中心,喜怒好恶随心所欲,如果加上皇权赋予的无上权力,就能做到像事实已经证明的那样荒唐:他几乎把整个北宋帝国当成了自己的“书房”和“画室”。
以章惇和脱脱的观点看,错在不该让赵佶当皇帝,那么问题来了:我们的帝国为什么必须选择赵佶为国家元首?恰恰在这一点上,别说章惇与脱脱做不了主,全国人民都做不了主,因为我们帝国的皇权政治体制只能是父死子承、兄终弟继——以现代世界文明政治理念观之当然荒唐,然而当时就是在儒家知识分子心中,也是日月星辰似的铁律。
赵佶的哥哥宋哲宗24岁突然死亡,而且连子嗣也没有,就该轮到他的兄弟们了。其嫡母向太后要立端王,别说当时端王还算讨人喜欢,端王就是像晋惠帝一样是一个白痴,也照样会成为我们帝国的元首。
3、轻佻的政策
儒家道统之所以能在宋朝集大成,不是没有一点现实根据的:北宋曾经出过所谓“明君”,比如宋徽宗赵佶的曾祖父宋仁宗赵祯就可以算一个。
楞头青苏辙在考试策论中以道听途说抨击赵祯“后宫荒淫”,但按当时的标准这并不是事实,身边重臣都愤愤不平,赵祯不但没有处罚苏辙,还给他官做。
四川有位老秀才,写诗劝说四川长官关闭夔门独立,按说这应该是杀头的谋逆罪,赵祯却能宽厚地说老秀才只是想当官而已,给他一个小官罢了。
据说赵祯去世后,就连叫花子都到宫门口为他烧纸钱,黑烟笼罩了半个汴京城。
自视甚高的乾隆皇帝在几百个中国皇帝中只看得起三位,除了他的爷爷康熙,其实只有两位:一位是唐太宗李世民,另一位就是宋仁宗赵祯。
赵佶的父亲宋神宗赵顼,20岁继位就立志富国强兵,起用王安石变法,至少其初衷是值得尊敬的,他36岁就为国事操劳心力交瘁而死。
然而,人治的问题是看什么样的人当皇帝:赵祯有赵祯的当法,赵顼有赵顼的当法,赵佶也完全有赵佶的当法,虽与儒家的“内圣外王”理想南辕北辙,帝国臣民也没有任何政治程序可以选择或改变。
北宋从王安石变法到司马光废法,整个就朝廷陷入了分裂。从“元丰”到“元祐”,从“元祐”到“绍圣”,从“绍圣”到“元符”,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针锋相对的政治斗争,加上后来再也没有像王安石和司马光这种具有伟大人格的政治大佬,朝廷政治道德便开始无底线滑落,从政治理念之争堕落到意气之争,最终完全成为人事与利益之争。
在这种“变法派”与“保守派”的政治拉锯中,有一个新品种终于百炼成钢,那就是因小说《水浒传》而家喻户晓的投机派蔡京。
宋徽宗亲政前,是向太后短暂垂帘的“元符”时期。宋徽宗亲政后,曾经把年号改为“靖中建国”。皇帝的年号就是政治口号,“靖中建国”的意思就是想结束宋神宗以来的“党争”,把朝廷思想统一到国家建设上来,有的历史学家据此认为宋徽宗曾经“有所作为”。
然而,“靖中建国”这个政治口号刚喊了不到一年,宋徽宗又轻佻地改为“崇宁”了——“宁”代表其父宋神宗和王安石“熙宁”年间的改革,“崇”自然是推崇与崇尚。据说其中有这样一个原因:时任宰相韩忠彦,其父是宋神宗时期的名相韩琦,反对变法的保守派,起居郎邓洵武,其父则是追随变法的邓绾,就是那个“笑骂任人笑骂,好官我自为之”的邓绾;邓洵武对宋徽宗说,韩忠彦都能继承其父遗志,废除了先帝的法度,皇上更应该继承父兄遗志,把父兄法度恢复过来——邓洵武还说,皇上假如要继承父兄遗志,就非用蔡京不可。
于是,宋徽宗不但把年号“靖中建国”改为“崇宁”,还从杭州把闲置的蔡京召回朝廷,很快委以第一宰相——从此北宋王朝的政治局面开始变得面目全非。
苏东坡的遭遇可以视为宋徽宗轻佻政策的一个标本。
北宋是宋神宗与宋哲宗两个男人坚持变法,宣仁太后与向太后两个女人反对变法。向太后垂帘听政的“元符”时期,苏东坡从海南儋州遇赦北归,说过“端王轻佻”的宰相章惇则被贬岭南反向而行,章惇之子章援是苏东坡学生,曾写信希望苏东坡回到朝廷之后,能够放过自己年迈的父亲,“靖中建国”时期,如果苏东坡还没有去世,应该也是朝廷彰明的倚重对象;然而,进入“崇宁”时期,宋徽宗却亲自下诏在全国范围内焚毁苏东坡与黄庭坚的诗文,如果发现私下刻印者要治以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