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广州的日子里,很是失意,我没料到广州工作如此难找,短工一般都要会粤语,而我不会。我会流利的普通话和恶狠狠的武汉话,就是不会粤语。我成天呆在小均给我租的小房子里发呆。那时小均已经一口标准的广州话了。他接电话时我就在旁边傻乎乎地看着他,如同听鸟语。
我常凑过去听那边是男是女,他一开始是笑着推开我,后来有几次,明显是狠狠地推我。
小均有时会和我挤单人床,我们紧紧地抱着,艰难地抵抗欲望,到后来我对小均说你别来了。
小均点头,亲吻我的额头说:反正这辈子我将搂着你一直到死,迟个三年两载,我能坚持。
我又哭,泪水湿淋淋地蹭在小均的衬衣上。
在广州的日子,是我们这十年最甜蜜的日子。
每天下班后小均就拎着三两棵青菜和一点熟食回来,系着围裙给我做饭。我在他身后看着高高大大的他忙碌的身影,就想哭。我一哭就不吃饭,他就敲着饭盆唱:话说那个人是铁饭是钢啊,那个一顿不吃饥得慌啊……直到我咧嘴一笑,他适时地递过来食物,我们红着眼睛看着对方,狼吞虎咽地吃饭,然后亲吻。我迷恋他的嘴唇,他迷恋我的眼睛和我的脖子。有时我们走着走着,我就停下来对他说:小均我想你,他就搂着我吻我的眼睫毛。
裂缝,也在这期间出现。
我一直没有找到工作,我空有抱负和自以为是的才华,却没有施展的地方,眼看着我就在广州呆了快一个月了。我是个很自负的女人,我受不了这种悠闲,受不了这种没着没落的感觉。小均对我说没事的他可以养活我,他在摩托罗拉实习,而且颇有人缘,常有同事邀他聚会。
每次聚会他都说瑶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我低头不语,我不愿意去看着人家衣香鬟影而我灰头土脸。
我不光自负我还自尊。
小均渐渐不再征求我的意见,只是给我的呼机留言告诉我他有聚会不会回来。
有好几次,小均都很晚才回来,浑身酒气。躺在我身边呼呼而睡,他不知道我根本就没睡着。
那天他又是半夜一点回来,我闷闷地躺着,他轻手轻脚地开门,拿睡衣冲凉,我翻身拿他换下来的衬衣,居然闻到一阵
香水味道。我一下子就像掉进了冰窖。我坐在黑洞洞的屋子里,大脑空白,茫然无神地看着窗外皎洁的月亮。
小均从卫生间出来,摸黑到床上,可能是没摸到我,就轻轻地喊沈瑶。我在黑暗的沙发角落不吱声儿,他又叫沈瑶你别闹了,屋子黑你小心绊一下,说着就去摸灯绳。当时我适应了黑暗,我看见他的身影在移动,我站起来跑过去狠狠地推了他一下,他没站住,摔倒在地上。
他以为我和他开玩笑,笑着爬起来拉亮了电灯,看见我蓬头垢面地站在屋子中间,泪水汩汩的往外涌。
他呆呆地看着我说:你怎么了,沈瑶?
我指着他的鼻子说:李小均,你混蛋!
他过来想把我抱起来,我一脚踢过去,自己却摔倒在地上,他说你怎么了瑶瑶?
我站起来,像头母狼一样扑向他。我抓他咬他,他站着不动,任我发泄。直到最后,我终于累了,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再醒来,看见小均站在窗前抽烟,烟头在黑夜里闪闪烁烁。我就那么侧躺着看他的背影,看到眼睛发花,他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一根烟燃完再接着点一根。天渐渐发白,我都看累了,他还是站在那里,我轻轻地叫他:小均。
他仿佛要转身,却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我跳下床,扑过去抱住他,尖叫起来,我把他拖到床边,心都快要跳不动了,小均,我的小均,他怎么了?
我颤抖着找电话,我不知道该拨什么号,我摇晃他,我亲吻他,他都不醒,我绝望地瘫在床边号啕大哭,我以为小均死了。
我就那么一直哭一直哭,哭到喉咙都哑掉,没有了眼泪,我发现小均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摸着我的脸问:沈瑶你怎么了,你哭什么?
我哑着嗓子说:小均,我以为你死了。
小均疲惫地笑:我只是累了,我就是想睡。
我爬到床上,钻进小均的臂弯,蛇一样缠在他身上,他轻拍我的肩,渐渐又睡过去。
那一次,我们在那张小床上,整整睡了两天一夜。我们疲倦到了无法承受的地步。
我常常想,我这辈子睡得最足的就是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