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万历年间,青州府有个袁各庄,庄主袁天浩家早年靠杀牛卖肉为生,挣下了万贯家财。后来放下屠刀,不再杀牛,回到袁各庄过起了舒心日子。可家里依然是骡马成群,特别爱牛,仅身强体壮的健牛就达七七四十九头之多。用他的话说:弄了一辈子的牛,一天看不着牛心里都不踏实。谁知一天晚上,浩月当空,月光如水,袁家的四十九头健牛竟突然全部发起疯来,冲出牛圈,直奔袁天浩家的祠堂。冲碎大门,挑翻供桌,踏烂祖宗牌位,把整个袁氏祠堂几乎移为平地。然后四十九头健牛竟然对着浩月齐刷刷跪倒,齐声惨唤,最后牛眼喷血,倒地而亡。
袁天浩闻报大惊,一面急忙命人整修祠堂,一面亲自把百里外的阴阳先生陶百成请到了家中。陶百成详细询问了狂牛毁祠拜月的经过,又仔细查看了死牛的尸体,看了看袁天浩:“袁员外,恕陶某口无遮拦,牛毁宗祠,拜月毙命,此乃凶兆,员外可否记得何事与牛结此恶怨?”
袁天浩愣了愣:“不瞒先生,老夫中年来到此庄,此前乃是杀牛屠夫。只是老夫平生有一嗜好,最爱吃牛舌,而且是鲜活的牛舌。所以老夫每次杀牛,必先将牛舌活活割下用来下酒,待老夫享受完鲜牛舌的美味,酒足饭饱,然后再将无舌之牛杀死,老夫此生已食牛舌近千根。”
陶百成眉头紧皱:“杀牛已损阴功,活牛割舌,更是残忍至极。千头怨牛恶气不散,经年累月,集结成力,必来讨债。先祖死于员外之手,而后代健牛依然为员外耕种,故健牛毁祠拜月而亡。健牛虽亡,怨牛气却未复仇,员外必有大难。人意可改,可天意难违呀,此劫是难是灾,员外能否逃过,只有按天数定夺了。我只能给员外卜上一卦,看员外的命理如何吧!”
陶百成说完设置香案,敬上三炷神香,祭好卦牌,让袁浩天净手七遍,亲自抽出了一张卦贴。
陶百成打开卦贴,只见上面写着四句偈语:此去经月,子夜时分,自行不义,于牛亡身。
“啊,于牛亡身?”袁天浩顿时惊慌失色,一把拉住陶百成,“先生,你可要救我呀!”
陶百成摆了摆手:“员外,此乃天意,有道是天意难违呀!陶某实在是爱莫能助,无能为力呀!”
“扑通!”袁天浩十六岁的儿子袁博一下跪在了陶百成的面前,泪流满面:“先生,求求你救救我父亲吧,你要什么要求我们都答应,如果真是我父阳寿已尽,那我宁愿用的命换我父之命。”说着,磕头山响。
陶百成长叹一声,扶起袁博:“看在少爷一片孝心的份上,我就拼命搏上一搏。从今后一个月内需听我安排,熬过下月十五夜半子时,劫难自消。能否逃过此难,就看员外你的造化了。”
袁天浩点头应允,整个袁府在陶百成的指挥下迅速行动了起来。袁天浩每天的活动范围仅限于书房之中,吃住全在书房,一个月内概不会客,陶百成带着管家袁顺寸步不离地守在他的左右,袁博也不顾大家的劝阻时时跟父亲呆在一块儿。袁府家丁分成三队,一队在府里巡逻,一队在府外巡逻,一队在庄内巡逻,一但发现有牛出现,一率击毙。又派出精明强干之人守候在庄外各个道路口,发现有牛出现就远远驱走,否则就立即毙杀,再赔以相当的银两。最后甚至连牛肉都不允许在袁各庄出现,就这样铺开了人海细网,再加上陶百成驱术作法,大家都盼望着能逃过此难。
在众人提心吊胆的苦挨苦熬中,转眼又到了月圆之夜。袁天浩一大早就在陶百成等人的陪同下静坐于书房之中,整整一天足不出户。
夕阳西下,皓月东升,转眼已是定更时分,袁府内一片安静。突然,远远传来一阵凄厉的牛吼声,紧接着平地起了大雾。众人立时紧张起来,各持刀枪加紧防备。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一记快马冲到了袁府门前,一个派出的家丁甩镫下马,兴冲冲一路高喊着奔了进来:“老爷,那个索命牛已经完了!”
“站住!”守在书房门口的管家袁顺喝斥住家丁,“怎么回事儿?”
家丁停住了脚步,抬起了依然兴奋的脸:“袁管家,那头索命牛已经让我们制住了。”急忙说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白天他们几个家丁在庄外岔路按照陶先生的吩咐挖下了陷坑,坑的前后左右都用陶先生的神符镇好。他们刚准备好,天却下起了大雾,对面不见人。就在他们提心吊胆地防备的时候,突然传来了一阵牛吼,数十头健牛在一头公牛的带领下,疯了一样向着上袁各庄冲来。他们全都吓傻了,要是没有那些陷坑,他们全都会毙命牛角之下。等他们反过神来时,那些牛早已经掉进陷坑被里面的竹签戳成了血葫芦。正在他们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的时候,那头领头的公牛竟然怪叫一声从陷坑里跃了出来,身上带着十几根竹签,浑身是血、两眼血红地向他们冲了过去。两三个庄丁惨死在了牛角之下,最后那头公牛口喷鲜血,扑倒在地,大瞪双眼而亡。过了许久,众人围上前去,这才发现公牛的脖颈下戴着一枚银色牛铃,上面有两个金字:索命。众人大喜,一面清理死牛,一面让这位家丁带着索命牛额下的银色牛铃赶回来向员外报喜。
“管家请看。”家丁说着恭恭敬敬献上了手中的那枚银色的牛铃。
“索命牛死了!索命牛真的死了吗?”袁天浩闻迅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几步跨出书房,伸手去接袁顺手里的牛铃。
“员外且慢!”管家袁顺一步抢到袁天浩的前面,“时辰未过,一切以小心为高,我去接牛铃。”
袁顺说完转身来到门前,仔仔细细询问了家丁府里的事情,确认家丁确无假冒后,这才上前一步,伸手去接牛铃。
突然,家丁惨叫一声,双手颤抖,牛铃“当”的一下掉在地上。随后家丁一头栽倒在地,双手冒出黑血,眼睛外呶,脸色发青,转眼间气绝身亡。
牛铃?袁顺盯着牛铃眉头皱成了一字。他叫过一名家丁,拿来一块生肉在牛铃上抹了几下,然后扔给一条护家狗。护家狗几口吞下生肉,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便惨叫几声,抽搐几下气绝身亡。
“该死的家丁竟然想以牛铃暗害员外,明天给我查清!”袁顺狠狠踢了家丁的死尸一脚,转身回了书房。
目睹了这一切,袁天浩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一把拉住袁顺的手:“我此生绝不会亏待于你。”
“员外言重了。”袁顺摇了摇头,“效忠主人,是为仆之本。也是员外洪福齐天,所以才能逢凶化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