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桑固有个相好,是南城外妓馆碧香阁的鸨娘野莲花。如意是野莲花给桑固的,让桑固当了或者卖了,给她换些钱。桑固不知其中究竟,就大摇大摆地拿在手里。程知县立即着人拘来野莲花。野莲花倒爽快,招认这银如意是一个嫖客给她的。来她妓馆的九流三教什么角色都有,有的人没有银子,就用一些实物抵账。但这个银如意是哪位客人抵给她手下姑娘的,她却想不起来了,都怪这两天生意太好客人太多了……
程知县摆手打断她的废话,命她带路出城查看。
城南门外浴马河边有个叫南坝子的热闹集镇,碧香阁左傍醉仙酒楼,右挨逍遥赌馆,就开在集镇的正中。难怪野莲花夸口,这里确实熙熙攘攘人流如梭,诸色人等不是出酒楼入赌场就是直奔碧香阁,兴高采烈醉醺醺地要姑娘。程知县查看一回,让人暂放了野莲花,吩咐她生意照做,不许乱说乱走,随时候传。又暗中派了得力差役监视碧香阁及四周动静。
程知县再次来到了赤炭马浴身滴水的地方,他发现,那三岔口一条路正面通往南城门,右侧一条则通往南坝子。而左侧的一条,则绕过一片榆林,蜿蜒地消失在榆林背后。
“那是什么所在?”程知县指着榆林方向问师爷。
师爷告诉程知县,那是当年摄政王多尔衮移民屯田之地,屯民都是些退役兵士,年深日久形成了一个不足百户的小屯子,现在叫揽军屯。程知县叫过彭健,对他如此这般地吩咐一番,彭健领命向揽军屯而去。
彭健很快打探明白,揽军屯里基本都是些庄田佃户,内中有一屠户,名叫焦三儿,此人嗜赌,近日来突然出手阔绰,频频出入赌场酒楼。
这天,焦三儿又来到逍遥馆豪赌。碧香阁那边的野莲花已经得到了程知县的吩咐,派个小厮来叫焦三儿。
焦三儿捂着右胯,一拐一拐地跟着小厮走进碧香阁,见厅里坐着一个秀才,边品茶边挑挑捡捡地翻看着姑娘们的水牌。野莲花见焦三儿来了,忙拿起那只银如意迎上来翻脸堆笑:“哟,这位客爷,这支如意是上次您留给我们的吧?”
“咋了?”焦三儿问。
“客爷呀,您这支如意是假的呀。”
“啥?”焦三儿一把抓过如意,掂了掂,又仔细看着,“这怎么会是假的呢?怕是妈妈不识货吧?”
那秀才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哗地抖开折扇,慢条斯理地说:“焦三儿,这么说这如意真是你的了?”
焦三儿一转身,眼里射出凶光:“关你什么事?”
秀才面色一变:“给我拿下!”
彭健等众捕快一拥而入,放倒焦三儿。
四
焦三儿在大堂之上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程知县盯了焦三儿半晌,突然吩咐来人,把他的裤子扒下来。
光着屁股的焦三儿,右胯处一片汤盘大小的青紫淤痕赫然可见。
“焦三儿,你那伤痕是哪里来的?讲——”
“是、是草民喝醉了酒,摔的。”
程知县微微一笑:“好个钢牙铁口的无赖泼皮,只怕你是被马踢的吧?”
焦三儿头一低,又不吭声了。
彭健匆匆上堂,将一物呈给程知县,程知县验过,令彭健将此物掼到焦三儿面前。
程知县一拍惊堂木:“焦三儿,这是从你家中搜出的褡裢,你睁眼看看那上边绣的是三个什么字?”
“草民不识字。”焦三儿说。
“那本县告诉你,是方纪武,胆大泼皮,事到如今你还狡猾抵赖,来呀,把这泼皮给本县架出去!”
差役们把焦三儿架到校军场,牢牢地绑在标柱上。程知县看着他说:“焦三儿,你不认账不要紧,一会方纪武那马定会认得你。牲畜不伤无罪之人,本县今天倒要看看那马会不会冤枉了你!”程知县吩咐彭健:“放马过来!”
赤炭马一见焦三儿,竟分外眼红,咴咴叫着踏着铁蹄狂奔而来,焦三儿被绑在标柱上动弹不得,吓得魂飞天外连声惨号:“老爷饶命,草民招认——”
大暑当日,方纪武中暑落马晕倒在三岔口边,赤炭马一趟趟跑到浴马河边浴身救主,当马第三次跑向河边时,由家中去南坝子的焦三儿从此路过。他伸手去扶方纪武时,发现方纪武褡裢里有些银子,里面还有一支沉甸甸的银如意,焦三儿顿时起了歹意,用杀猪的短刀刺死了方纪武,正赶上这工夫赤炭马从河边回来了,目睹主人被害。焦三儿却喜出望外,今天走运,又来了一笔活财。焦三儿上前牵马,不料那马竟飞起一蹄,正踢在焦三儿的右胯上,而后回身狂奔逃走。焦三儿怕坏事,忍痛把方纪武的尸体背到榆林深处,又回家取来锹镐,将方纪武的尸体深埋……
程知县破了此案,将焦三儿押入死牢,秉明刑部,秋后待斩。
程知县就将赤炭马收养下来。不出半年,马抑郁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