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听完他的话,知他诚心诚意为自己好,经过多年与他交往,深知他的人品,不由动心。但不好意思立即应承。她想平日何明对自己那么好,十几年深厚感情只有自己最清楚,怎能丈夫刚死就嫁人呢?可现在事情逼到头上,像张把头这样好的人以后还能遇到吗?一阵胡思乱想,心头扑扑直跳,脸也红到耳根。
张把头何等样人,知她已经有意,马上说:“大妹子,话我已说透,你不用马上回答,再考虑考虑,明天告诉我。”两人良久无话。
再说那只狼精并没走远,而是躲到屋后窗根偷听屋内动静。它熟悉这家情况,知道何家不仅有一只凶猛的黄狗,还有一杆男人从不离手的猎枪,所以平时对这家人不敢轻举妄动。可就这么溜走又不甘心,于是躲在屋后偷听动静等待时机。
它听到屋内女人哭声,也听到一男一女说话声,但始终没听到原来那个熟悉的男人声音。这是咋回事?它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终于弄明白:这家男人死了。想到这里,它咧嘴笑了:这回那杆枪不可怕了,等屋内男人走后,就剩下一个女人,哼,那个黄狗算什么?一切都是我的美餐了!想到高兴处,不由站直身子,把前爪搭在窗台上,通过窗纸窟窿眼向屋里张望。炕桌下的花猫发现北窗情况异常,“嗷”地一声蹿出来,跳过何明尸体跑向外屋。
南炕两人谁也没注意北炕后窗外的黑影,听到猫叫声,两人同时向地下望去。不望还好,一望可把二人吓得三魂出窍七魄升空!只见何明的手动起来,不一会儿,脚也动起来,好像要起来的样子。刘氏吓得脸变色,嘴唇哆嗦,心里打鼓:一定是丈夫听到张把头和我说的话,知道我内心想法,怪罪我不该他刚死就想嫁人,故而显灵起尸来抓我了。可这能怨我吗?还不是你死把我逼的吗?难心事都赶一块了,你叫我怎么办?
张把头也听人说过起尸的事,但从未亲眼见过。虽然他走南闯北,见过各种大世面,但也被眼前情景惊出一身汗!他奓着胆下地,揭开蒙脸纸看一眼,见何明面色蜡黄,两眼直瞪瞪望着他,没有一点光泽。按一下脉搏,发觉肌肤冰凉,手臂僵硬,无一丝脉象。放下手,看到何明两只柴棒一样僵直的上臂不停向上翘动,双腿也大动起来。张把头当真害了怕,跳上炕摘下墙上猎枪,拉起全身颤抖的刘氏跑到外屋,把刘氏藏在身后,端枪瞄准注视屋内情况。
何明手脚动作越来越大,突然抓掉脸上烧纸坐起来。刘氏惊呼一声,紧紧抓住张把头衣服,身体抖得筛糠一样。只见何明身体僵硬坐在排子上,慢慢转向后窗方向,突然站起来跳上北炕,伸直双臂把北窗捅开,直瞪瞪一头栽到窗外。几乎同时,看到窗外一个黑影迎着尸体扑了上去。只听窗外“忽通”一声,黑影和尸体同时倒地,接着传来狼的挣扎嘶鸣声。大约过了一袋烟工夫,屋外寂静下来,只有院子里的黄狗不时发出一两声吠叫。
张把头把枪靠在身边墙上,看到刘氏还紧紧抓住他不放,伸出双臂把她抱在怀里:“不要怕,有我呢。”刘氏把头埋在他怀里啜泣起来。他们就这样抱在一起一动不动站着,一直站到天亮。
天亮后,张把头提着枪,刘氏拿铁锨带着狗一起来屋后查看,屋后情形让二人大吃一惊:何明与大灰狼尸体抱在一起,大灰狼两只前爪扣住何明双肩,嘴巴紧紧咬住何明喉咙,何明双手像铁钳一样死死扼住大灰狼脖子,狼双眼外翻,舌头耷拉在嘴丫子外。大黄见了大灰狼尸体,疯狂地撕咬起来。
张把头费好大力气才把何明双手掰开,又把狼嘴用木棍撬开,终于把两尸体分开。他让刘氏把炕柜倒出来,两人抬到屋后,把何明尸体装进去,在屋后挖个坑,把何明葬了。
何明入土后,张把头与刘氏双双在坟前磕头。磕完头,张把头跪着说:“好兄弟,我永远不会忘了你。我明白你的好意,你是同意我把妹子带走,这才显灵为我们除掉后患。以后我会年年为你烧纸,过几年再来这里看你。请你放心,我一定替你照顾好妹子。”
刘氏跪在一边嘤嘤啼哭,短短一天一夜,她经历太多刺激,现在就要与丈夫分别,永远离开生活十几年的家园,怎能不伤心欲绝?
张把头让刘氏哭了一阵,拉她起来:“我们回去做饭,吃饱了好走路。”
太阳升起老高,他们吃饱饭,刘氏把主要衣物收拾成两个包,来到河边梳洗了一下。张把头用抢挑着包袱扛在肩上,刘氏抱着花猫,身后跟着大黄狗,二人一起往山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