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2年10月,上甘岭战役打响。从川军里解放过来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的邱少云,随所在的三营500多人,奉命于11日晚潜入上甘岭右翼阵地“三九一”高地前的开阔地里。在潜伏过程中,邱少云被美军盲目发射的燃烧弹烧着,烈火迅速烧没了他,时年26岁。
政治部干事刨根问底
仗打完了,连里给邱少云报了三等功。此事似乎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结束了。
半个月后战场总结,邱少云的指导员王明时被师里评为模范指导员,在写报告材料中,王指导员就如何做好战士思想工作,促进后进战士变为先进战士的做法进行了汇报。
当时组织科的一名干事问王指导员:“你改变了哪位后进战士?”
王说,邱少云。在“三九一”高地潜伏前夜,我们连召开誓师大会时,大家都很激昂,纷纷表了态,唯独邱少云闷不吭声,连里连夜召开骨干会,都对邱少云不放心。当时我表了态,做邱少云的工作。那天晚上我们一直拉呱到凌晨一点半钟,我给他讲了许多道理,并让他自己认识到应该如何做,使他终于打消了恐惧念头,当场表示,“严守战场纪律”。第二天中午,一发燃烧弹落到邱少云身边,他忍着痛,一动不动,牺牲了自己,换来了整体的胜利。那位干事听后,十分激动:“这样的英雄怎么是后进呢?三等功不行,应报特等功。”
之后,又追问邱少云死时的一些细节,王指导员只知道是烧死的,其他详情也说不清。29师政治部便报了一个简单的经过,报请志愿军司令部批准。
二次报功和两个疑问
特等功的报告呈到志愿军司令部后,引起了领导的重视。起初个别同志认为不过是战时特殊死亡,算不上英雄,三等功就足够了,但更多的同志倾向于他严守纪律,为了整体牺牲自我的说法。众说纷纭,莫衷一是。11月6日,中国人民志愿军领导机关追授邱少云特等功,但这件事同时也给人们留下了一个悬念:邱少云究竟是如何死的?
邱少云的两次报功和他奇异的牺牲经过,引起了一位《人民日报》记者的注意。他叫郑大藩,是当时的随军记者。他在看了邱少云的简要事迹后,产生了两个疑问:其一是燃烧弹落在什么地方?是打中头部死亡后燃烧起来,还是从远处一点点燃烧的?其二是他的身边有无水沟,谁看见邱少云烧死的经过?两个疑问使他一直想对此事弄个水落石出,却苦于部队作战行踪不定,无法对此事调查。
1952年底,王明时指导员到志愿军总部作报告。郑大藩即把这两个问题提出,请王指导员解答。王答应对这件事进行调查。
回到连队后,王指导员即召开军人大会,请大家回想战斗情况,当时连队经半年征战,减员很多,调入的新兵又没有参加过潜伏战斗,知情人只有三班副班长李元兴和战士李世夫,而此时他们已受伤在平壤附近住院。
这事又一次被搁下了。此时距离邱少云牺牲已有三个多月了。
两个证人和两个关键细节
1953年春节后,李元兴和李世夫一起出院,回到了9连。
王指导员即把他俩找去询问,李元兴回忆说,燃烧弹落在邱少云前面6米左右,燃烧液油溅到他的身上,是一点一点烧过来的,从头烧到脚,当时我伏在他身后5米左右,亲眼见到他被烧死的经过。
李世夫和李元兴一起证明,邱少云左面3米来处就有一小水沟,如果愿意,只需一滚就可活命。
李元兴描绘了当时他们的见闻:
燃烧弹开始烧了起来,我为他捏了把汗。这时,他要是站起来完全可以扑灭身上的火苗。邱少云没有动。我想他一动,伏在这里的几百名战友就有被消灭的危险。火焰已经从棉军衣上烧到他的头部,我甚至听到了邱少云的头发被烈火烧得嗤嗤发响,他的脸因疼痛而扭曲,嘴唇已给咬破了,两只手深深插入泥土,似乎要抓碎什么!
烈火在他身上烧了30多分钟。与我在一起的李士虎、柯大才都亲眼看到了事情的经过。我们几次本能地想站起来去扑灭他身上的火,但都克制住了。
9连连长程子英在一篇《在潜伏地区》的文章中写道:潜伏到了中午,敌人忽然打出一排排燃烧弹,在潜伏区爆炸了,枯黄的野草顿时燃起熊熊大火,我的思想紧张到极点。这时传来小声报告:“邱少云被烧着了。”
“什么?”我有些不解地问。
接着,又传来小声的报告:“火烧完了他的棉衣,他的头发烧着了……”
有几名战士要求发起冲锋,请示是否救援邱少云?潜伏纪律不仅对邱少云是个考验,对所有目睹这场火焰的人也是一种考验。我急了,请示营里发起冲锋。但这时传来邱少云牺牲的消息。我的心情是难以形容的,整个潜伏区好像都紧张起来,我怕战士们因邱少云的牺牲而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动,我也想在此时发起冲锋,但我又想到整个战斗的计划,我必须忍耐,忍耐……
英雄方显本色
这些证明材料和见证人的描述,被迅速反馈到郑大藩记者手里,阅读着这一份份言辞确切,撼人心魄的材料,郑大藩激动了,他似乎看到了一个英雄伟大的壮举背后,所蕴藏着的时代意义。
他连夜奋笔疾书,10天后,1953年5月18日《人民日报》发表了那篇举世震动的新闻名篇《伟大的战士邱少云》。该文首次向全国乃至世界披露了这位为了整体,为了胜利而严守纪律的英雄的壮举。
此文一出,随即在国内外引起强烈反响。1953年6月1日,志愿军领导机关再次授予邱少云“一级英雄”称号。
选自《文史博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