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文盲“宰相”
1975年1月,陈永贵被任命为国务院副总理。
说陈永贵是个半文盲,是指他识字很少。1964年3月29日,中共山西省委第一书记陶鲁茄在河北邯郸向毛泽东汇报大寨情况时,毛泽东问:“陈永贵识不识字呀?”陶鲁茄说:“不识字,这些年扫盲,还能看报纸,是个‘大老粗’。”陈永贵从小穷,没有上学读书的机会。对他来说,握笔远不如握锄头轻松。他勉强能看报,不少字不认得,能知道大概意思,能写二百来字的信。一般的信都是由他口授,秘书记下来,或由秘书按他的意思写。他会写的汉字,不超过四五百个,认得但不会写的也不超过1000个。
国务院副总理是一个实职,不是摆样子的。陈永贵分管全国的农业,天天要看文件,作指示,还要经常作报告。他每天要批阅的材料很多,这些材料都由他从昔阳县带到北京的秘书先看,然后挑重要的向他说说,或把最重要的地方标出来给他看。他同意的,就在材料上画个圈,或写个“同意”。好多事,他弄不懂,但画圈却很快。这是怎么回事呢?他的亲密战友张怀英曾问过他:“你怎么画圈这么快?”他说,他看华国锋、李先念都画了圈,他也就画圈。他信得过他们。
他口才很好,讲话有点辩证法,经常有从实际生活里总结出来的新见解,敢讲一些别人不敢讲的大实话,语言生动、通俗、幽默。只要是讲农村生产工作的,在内部作报告,他从不用讲稿。到正规的公开大会上作报告,他可苦了。他怕讲走火,就让秘书先按他的意思写出来,由他到会上去念。昔阳县专门为他印了一种稿纸,一个格子抵得上普通稿纸的4个格子大,行与行之间也空得宽,一页只有100个字左右。秘书把他的讲稿用正楷字抄在这种稿纸上,他不认得的字,要在空行里注上他认得的同音字。只有这样,他才能念得下来。他对念这种讲稿头痛得很,觉得是活受罪。
不拿工资的国家副总理
陈永贵当上副总理后,没迁户口,不拿工资,仍然保持着农民身份。他身上仍然穿着对襟扣的中式农民装,头上仍然包着一条白毛巾。他从不穿皮鞋、凉鞋,只穿自己妻子做的布鞋。只要回到大寨,他还和社员一起下地劳动。
陈永贵不拿国家工资,起初山西省每月补贴给他60元生活费,后来涨到100元,在北京每天由国家再给他1.20元的伙食补助。到了年底,大寨给他记一个中等男劳动力一年的平均工分(实际上他也仍然在领导着大寨)。分配时,社员一个劳动日分多少钱,他也分多少钱。他的伙食比不上当时江浙一带中等农民的水平。当了副总理,要见外宾,要视察工作,他不能在脖子上再挂个旱烟袋,改成了吸香烟。
陈永贵不当副总理以后,在中央的安排下,把他和家属的户口转到北京。他被安排在北京东郊农场当顾问,成了国家正式职工,据说每月工资150元,同时补助50元保姆费。他工资低,物价又年年涨,后来国家给他免了房租、水电费。他很自觉,不轻易坐国家给他保留的专用小汽车。他妻子是农村妇女,没有工作,厨师撤走了,由她做饭。
从最高层到最低层都拥有官职
陈永贵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特殊官员。他是党和国家领导人,又是山西省革命委员会副主任,同时还是中共晋中地委书记、中共昔阳县县委书记、大寨党支部委员。郭凤莲接替他当了大寨党支部书记后,大寨的重要事情还是要请示他。他同时兼一品官、三品官、五品官、七品官,还是村里没有“品”的小官。山西省的日常工作,他不怎么管。晋中地委他是一把手,他安排自己信得过的人去当第一副书记;昔阳县他是一把手,他也是安排一个副书记替他管日常工作。
到了这个份上,谁是上级,谁是下级呢?谁再敢管大寨的事?所以后来,山西省、晋中地区向大寨发奖旗,不写“奖给”,而写“赠给”,以表示发奖者的谦虚态度。
他也要争自由
陈永贵到北京后,开始住在钓鱼台。他从昔阳带来一名秘书、一名警卫员,三个人住在一幢空荡荡的大房子里,老婆、孩子都不在。除了中央叫他去开会,他就得在这个家里泡着,好多文件他看不懂,又不看小说,也不能老在院子里闲逛。服务员进房搞卫生,有纪律,只干活,不讲话。只有到了晚上,大家休息了,警卫员、服务员来看电视,陈永贵才有了说话的对象。他不能随便出门,据说有一次,他想去王府井的东安市场,秘书请示保卫部门,说没法保卫,不能去。他还曾提出干脆去北京郊区的中阿公社劳动,因为没法保卫,也不能去。他接近不了群众,很憋闷,就给毛主席写了一封信,提出搬出钓鱼台,实行三三制:三分之一时间在北京,三分之一时间在大寨,三分之一时间跑全国。毛主席马上批准了他的要求,并赞扬了他。
陈永贵搬到了东城区交道口四条一个老四合院里。他回大寨,不让北京的警卫员同行。他说:“我回家劳动就是个农民,你们还能给全国农民都派上警卫吗?”
选自《今古传奇·文摘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