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特异功能
杜蒂耶尔发现自己有特异功能的时候,已经43岁了。他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职员,住在一栋单身公寓的四楼。那天晚上,他穿过公寓的走廊要回家,不巧停了电,只好摸着黑往前走。等重新来电一瞧,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置身房间里,而门锁还完好无损地锁着。他不相信地往回走,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地穿墙而过,重又回到了外面!
可这奇异的本领派不上什么用场,还让杜蒂耶尔感到不舒服。他去看了医生,向医生说了自己的古怪症状。医生说他得了一种怪病,需大量运动,还给了他几片长效激素类药剂,让他每年服两片。
杜蒂耶尔吃了一片,便将药往抽屉里一扔,忘到脑后了。他是小职员,按部就班已成习惯,不适应做任何剧烈活动,更谈不上大运动量。一年过后他穿墙的本领依然如故。不过,除非是偶然疏忽,一般他从不施展这种本领。
二破墙而出
杜蒂耶尔的顶头上司离任,接替的是莱居叶先生。莱居叶看杜蒂耶尔不顺眼,把他当成碍事又邋遢的老东西。最要命的是新上司对他写的公文极其挑剔,屡次丢给他重写,这让他很受压抑。
杜蒂耶尔的文笔一直没有长进,莱居叶忍无可忍,把他打发到办公室隔壁的一间小黑屋里。小黑屋对着走廊,门又矮又窄,上面写着几个大字:杂物堆放室。杜蒂耶尔从未受过这样的侮辱,可也只好逆来顺受。
一天,莱居叶突然闯进小黑屋,手里挥着一封信,大声吼道:“这封信,写得不像样子,真给办公室丢脸!给我重写!”杜蒂耶尔正想申辩,莱居叶却不容他开口,雷鸣般地大吼一声,骂他是因循守旧的老蟑螂,把手中的信揉成一团,朝他脸上一摔,转身就走。
杜蒂耶尔独自呆在小屋里,脸上火辣辣的。突然,他计上心来,离开座位,探头到莱居叶办公室。不过,他十分小心,唯恐弄出响声来。莱居叶正伏案审阅公文,突然听到办公室里有人咳嗽,抬头一看,吓得魂都掉了:只见杜蒂耶尔的脑袋悬在墙上,就像猎获回来的挂到墙上做标本的兽头一样!而且,这个脑袋居然是活的,一双眼睛透过镜片正对自己怒目而视。这还不算,这个脑袋竟开口说话了:“莱居叶,你这个流氓、混蛋、无赖!”
莱居叶惊呆了,眼睛被这个幽灵定住动不了。他死命地挣扎着才从椅子上站起来,窜到走廊,径直冲进小黑屋。却见杜蒂耶尔坐在那里,跟平时一样,手握笔杆,一声不响地埋头工作。莱居叶打量他好久,结结巴巴地讲了几句话,这才回办公室去。可是,没等他的屁股坐稳,那个脑袋又在墙上出现了:“莱居叶,你这个流氓、混蛋、无赖!”
仅仅这一天工夫,骇人的脑袋就在墙上出现了二十三次,以后天天如此。杜蒂耶尔对这套把戏得心应手,然而他觉得光是骂骂还不过瘾,于是便装神弄鬼,忽而鬼哭狼嚎,忽而发出恶魔般的狂笑,叫人毛骨悚然。可怜的莱居叶越听越怕,只见他面如土色,气喘吁吁,毛发倒竖,汗流浃背,已经吓得魂不附体了。第一天他就掉了一斤肉,接下来的一星期里,他的身体明显地消瘦了。刚到第二个星期,家里人就叫来一辆救护车,把他送进了疗养院。
三一鸣惊人
杜蒂耶尔摆脱了专横的莱居叶,可他意犹未尽,有一种新的无法克制的欲望——他一心想再施展施展穿墙的本领,而且要轰轰烈烈,一鸣惊人。
杜蒂耶尔首次作案,是盗窃一家大信贷银行。他穿过十二三道墙壁,钻进各式各样的保险柜里,兜里塞满了钞票,临走还用红粉笔留下个化名:嘎鲁·嘎鲁。
第二天,各家报纸都刊登了他的名字,警方悬赏捉拿。一周过后,嘎鲁·嘎鲁名声大振,警方被他搅得晕头转向。每天夜间,他都有惊人之举,引起轰动。不是洗劫银行,就是盗劫珠宝店,再不就让一个阔佬儿倒霉。在一个星期内,他连续作案,警察署长被迫辞职。
杜蒂耶尔虽然成了巴黎的巨富,每天却按时上班。每天早晨,同事们一上班,就评论嘎鲁·嘎鲁夜间所作的奇案,杜蒂耶尔在一旁听着十分开心。
有一天,他觉得再也不能隐瞒下去了。同事们正围着一份报纸,争看法兰西银行盗窃案的报道。他显得有点羞怯,打量了一下同事们,语气谦虚地宣布:“要知道,嘎鲁·嘎鲁,就是我呀。”全场顿时哗然,大家大笑不止。从此,大家一见面就逗他,拿他开心,嘲笑起来没完没了。
又一个夜晚,嘎鲁·嘎鲁在一家珠宝店作案,让夜间巡逻队当场拿获。其实他是自投罗网的,目的就是使自己的同事们哑口无言。
不过,在杜蒂耶尔看来,对于一个有穿墙本领的人来说,若不尝一尝监狱高墙的滋味,那自己的生涯也就没有什么可称道的了。杜蒂耶尔进了监狱,反而感到自己是个幸运儿。监狱的墙壁厚厚实实,他穿一穿的确过瘾。就在他被捕入狱的第二天,查监的看守发现犯人杜蒂耶尔在墙上钉了个钉子,把典狱长的金表挂在钉子上。表归还了原主,可是第二天,在嘎鲁·嘎鲁的床头上又发现了那块表,还有从典狱长书房里弄来的《三剑客》第一卷。嘎鲁·嘎鲁入狱一周左右,典狱长办公桌上出现了一封信,告诉典狱长嘎鲁·嘎鲁拟于今夜十一点二十五分至三十五分之间越狱。
夜里,杜蒂耶尔虽然受到了严密监视,还是在十一点半逃之夭夭了。第二天清晨,消息一传开,人们都议论纷纷。接着他又作了一次案,使嘎鲁·嘎鲁声名远播。
四乐极生悲
杜蒂耶尔对赫赫名声日渐淡泊,对于穿墙过壁的乐趣也有些腻烦了。此时他向往穿行于巨大的金字塔中心,准备动身去埃及。当天下午,他在散步时两次碰见同一位金发女郎,那女郎令他一见倾心。而且那位金发女郎似乎也对他有意,送来几个秋波。杜蒂耶尔从朋友那里打听到,那个美人嫁给了一个醋罐子。其夫生性好猜疑,经常到外面鬼混。不过,晚上他总是把老婆关在屋里,房门上了两道锁,设防甚严。
次日,杜蒂耶尔又遇见了那少妇,便不顾一切地跟她进了一家乳品店。杜蒂耶尔向她倾诉了爱慕之情,并说晚上去她卧室见面。金发女郎满脸绯红,一时感情冲动,不觉眼圈有些湿润,叹了口气,说道:“唉!先生,这不可能呀。”
晚上,杜蒂耶尔精神焕发,守候在街上。不大会儿工夫,围墙的一扇门打开,出来一条汉子,只见他仔细把门锁好后走了。杜蒂耶尔拔腿猛冲过去,以矫健的步伐穿墙过壁,顺顺当当地一头扎进美人卧室。
第二天,杜蒂耶尔归来感到有些不适,头疼得厉害。他本来并不在乎头疼脑热,不过翻抽屉时,发现了几片药,于是上午服了一片,下午又服了一片。
晚上,他的头疼止住了,便又去跟美人幽会了一回,难舍难分,直到凌晨三点钟。杜蒂耶尔在穿越房屋墙壁时,觉得与往常不同,腰部与双肩有摩擦感,他没有介意。可是,当他要通过院墙时,明显地感到有阻力,就仿佛在一种流动的物质中行动,而且,这种物质越变越稠。他越是用力挣扎,周围物质的稠度就越大。最后,他总算钻到墙心,可再也无法移动了。他心中一惊,猛然想起白天吃的两片药,原以为是阿司匹林,哪知道却是医生去年给他开的长效激素!药力加上过量的体力消耗,顿时见效⋯⋯
直到今天,杜蒂耶尔仍被困在墙中呢。你若去巴黎,一定要去看看他。
选自《新故事》2008.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