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七回魂
中阴救度大法中说人死后第七日的子时,灵魂会回来看望家人最后一眼。民间俗称“头七回魂”。
皎洁的月光笼罩着郊区公园,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何轩正在苦苦等待“头七回魂”的李晓东。可是,子时已经过了,李晓东并没有出现。何轩痛苦地仰天大哭:“晓东,为什么不来看我?为什么撇下我一个人?呜⋯⋯”突然,月亮不见了,一股强风伴着怪异的“沙沙”声在她头顶呼呼地旋转。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不禁让人心惊胆战,可何轩却破涕为笑:“晓东,你来了。”她在黑夜中摸索着,好像拉到了李晓东的手。
不一会儿,月亮出来了,风停了,沙沙声也停止了。在何轩的头顶上停留着一朵心形的云朵,云上还用五彩的颜色大大地写着“晓东”。“啊!晓东,晓东!”何轩兴奋地伸手去摸,可是云慢慢地上升,形状也在慢慢地改变,最后变成了两颗连在一起的心,轻轻地飘向远方。“晓东,晓东⋯⋯”何轩追着,喊着。李晓东曾经说过,希望自己是一片云,可以自由自在地飞。而这两颗心形的云结伴而飞,意思不就是晓东要带她走吗?何轩明白了,她高兴地朝公园外的大江跑去。
“哐当⋯⋯”何轩感到头晕目眩,眼前一片模糊。一个高大的人影跑过来,搂着她问:“你没事吧?”这竟是晓东的声音,何轩吃力地抓住他的手说:“亲爱的,我来了⋯⋯”何轩觉得越来越没力气,她知道就要离开这个世界和爱人双宿双飞了。她幸福地笑了。
二、遭遇车祸
广告设计师吴东一边开车,一边想着刚做的广告方案。过十字路口时,只听“砰”的一声,他才缓过神来——撞人了。
吴东慌张地跑下车,看到倒地的又是上次在公园遇见的那个疯女人。真是阴魂不散!吴东气恼地把女人抱上车送到医院。医生说肋骨折两根,去办住院手续吧!
手续办完,女人已被安置在病房,但还没醒。吴东坐在床边,看女人白皙的皮肤、长长的睫毛,长得还挺漂亮。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让她一门心思要死!突然女人一个激灵醒过来,看到身旁的输液管大叫着:“谁让你们救我,我要去找他!”她要起床,可疼痛让她只能躺在床上大哭大叫。
没错,她就是何轩。那个晚上,“头七回魂”的李晓东说要带她走,可当她醒来时见到的却是一个名叫吴东的陌生男人的脸。从那以后,她经常仰着头看着天上的云找李晓东,今天她又看到一朵形状奇特的云,以为又是李晓东幻化的,正好吴东的车驶过来,她撞了上去。
在医院里,何轩闹得越来越凶,护士只好给她打了镇静剂。吴东想在这也没什么用了,就把治疗的费用交齐打算回公司。可就在他要走时,床上的何轩轻轻地说梦话:“晓东,我爱你。”这句话吴东听得清清楚楚,他想起因病去世的女友临终前说的也是这句话。吴东回头看看这个瘦弱的女人,心软了。
吴东找到医生问病情,医生说:“这女人叫何轩,半年前未婚夫死了,她受了刺激,精神失常。她需要有人关心、帮助,可她好像没有亲人。她都寻死好几次了。”医生的话让吴东想起了三年前,女友离开时,他也曾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看到何轩,吴东仿佛看到了自己,同病相怜,他决定帮助她。
回到病房,何轩还在睡。吴东告诉护士有事要给他打电话,就匆匆回公司了。
三、鬼魂的恐吓
吴东一直忙到晚上十点多,才从公司出来。路过超市,他给何轩买了牛奶和水果。可回到车上却发现座位上多了一个大信封。门窗关得严严的,信怎么进来的?吴东拆开信,一把滴血的大刀画在了最前头,下面歪歪扭扭地写着:我是何轩的未婚夫,你竟敢撞她。如果不好好照看她,我的魂魄不会饶你的。署名是一个恐怖的骷髅头。吴东看看四周,没什么异常。他可不相信什么魂魄,可这人为什么要写这样的信呢?吴东觉得真是蹊跷,随手把信扔到了车的后座。
驱车来到医院,何轩刚刚醒过来。这次她没有发疯般地叫,只是两眼呆呆地望着窗外,不说一句话。
“我叫吴东,是我撞了你,对不起。我以后会照顾你的。”吴东自言自语,“你饿了一天,吃点吧!你不吃?我吃了。嗯,真香。”他一边吃一边说,何轩还是没理他。这一晚,何轩只是发呆,让吴东没办法。
第二天早上,吴东来到医院。护士说何轩安静地睡了一夜。吴东给何轩带来米粥,他说:“何轩,你不吃东西没有力气,很多事你没法做啊?”“我现在只想死,饿死算了!”好久,何轩终于开口了。吴东装作害怕地说:“饿死鬼很吓人的,只剩一把骨头。死有很多种,你吃饱了我教你吧!”这话让何轩一下来了精神,她转过头,接过吴东手里的粥大口大口地喝。吃完了,何轩说:“好了,我有劲了,带我去死。”“还是不行啊!你现在的样子太难看,去了那头他会嫌弃你的。”吴东递过镜子,何轩看着自己哭了。“没事,慢慢养,不能急。你听我的就行。”这方法还真不错,何轩听话地点点头。
以后的日子,吴东经常来医院,跟何轩聊天,给她讲故事。故事内容是医生帮忙选的,都是积极向上、健康的。半个月过去了,何轩的小脸有了红晕,没有再犯病。
这天,吴东刚到公司,快递公司的人送来一张银行卡和信。信上的字跟那封恐吓信的笔迹一样:你表现不错,我想办法从阳间弄了点钱,不用害怕,大胆花吧!吴东看着信感到很可笑,打开账号一看是两万元。
四、无奈的真相
这个神秘的“鬼”以未婚夫的名义关心何轩,这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吴东找到那个给何轩看过几次病的医生,问何轩未婚夫的情况。可医生却说不了解,她未婚夫的死是何轩被送到医院后,犯病时念叨的。吴东不敢问何轩,只好把这事先放一放了。
这天,何轩心情好,要回家取点衣服。征得医生的同意,他们来到了何轩的家。她的家还是新房的布置。何轩高兴地指着墙上的结婚照说:“吴东,这就是我老公李晓东。你们名字里都有‘东’字,我要拿几套他最喜欢的衣服,我死后你都给我烧了。”她一边说一边装衣服,吴东心里莫名地难受。
也许新房勾起何轩的伤心处,回医院以后,不管吴东怎么哄她,她又像原来一样发呆不说话了,急得吴东不知如何是好。
有一天,她突然哈哈大笑,狠狠地瞪着吴东问:“吴东,你死后想做什么?”吴东一愣。“他说死后想做一片云,自由自在地飞。难道他活着的时候没有自由吗?你看、你看,那片云多像他啊!”何轩硬把吴东拉到窗边,吴东朝外望,猛地发现对面树丛中,有一张酷似结婚照中李晓东的脸,他觉得一股凉气从脚下一直延伸到头顶。
说时迟那时快,吴东朝那片树丛跑去。树丛中的人想躲已经来不及了。“李晓东,你为什么装死?”吴东一切都明白了。“我、我从来就没有死过。那都是她自己编的。”李晓东无奈地说。
原来,李晓东和何轩的恋情是在大学时开始的,两人有了各自的工作后准备结婚。可是,何轩把他看得死死的,不能晚回来,不能接女人电话,不能穿得太酷⋯⋯太多太多的不能,让李晓东最终崩溃。他提出分手,何轩死活不干。她闹到了公司,李晓东被解聘了。她又闹到李晓东的家,气得老妈住了院。最后,李晓东打了她,说就当他死了吧!从此一去不回,他到别的城市了。不久前他才听说何轩疯了,马上赶了回来。何轩需要他,可他不敢出现,好不容易才摆脱了何轩,他怕再被纠缠。可又怕何轩受苦,就写信吓吴东,后来又给了钱。
吴东咬牙切齿,上前狠狠地给李晓东一拳:“何轩为什么要爱上你这样的人?快滚,以后不要再出现了。”他为何轩不甘,痴情女为什么偏遇负心汉!
五、会变的云
慢慢地,吴东从开始的怜惜,到不知不觉地爱上了何轩。而何轩的身体也一天比一天好。出院后,吴东重新给她租了个房子,给她一个全新的生活。一直以来吴东都不敢说出事情的真相,但是他知道必须要让何轩面对,让她彻底从李晓东的“死亡”里走出来,接受他的爱。
这一天,他们来到郊区花园。吴东告诉何轩以为李晓东魂魄回来的那个晚上,他正在设计广告。何轩所看到的云是吴东设计出来的,而何轩也是被一个大机器撞晕的,她看到的人影其实是吴东。
吴东就让何轩先闭上眼,过了一会儿,就听到沙沙声还刮起了大风。何轩睁开眼,果然看到头顶上有一片心形云,那上面的字是:吴爱何!何轩看着远处大机器旁的吴东,惊得目瞪口呆。
吴东跑过来指着云说:“变!”云彩就变化成了一个笑脸。“太神奇了!你到底是干什么的?”何轩开怀大笑,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开心地笑。“我就是个广告设计师,这是我们新引进的机器,能制作出各种形状的云。”“哇,太好了!我要草莓形状的,不,酸梨的!”何轩转着脑袋想着。吴东马上说:“你看,云可以自由自在地飞,是因为没有束缚。”他这样说是想引到李晓东身上。哪知何轩笑呵呵地说:“行了,别跟我打哑谜。我病都好了,当然清楚李晓东并没有死了。是你车里的那封恐吓信让我清醒的。那上面的字体我太熟悉了。其实他对我挺好,是我做得不好。”何轩想哭,吴东深情地搂过她说:“就像我们握在手里的沙子,越是用力,从指缝里流出的越多。”突然,何轩大叫:“云,我的云飞走了。”“没事,我这个会造云的在就行了!”何轩甜甜地笑了。
选自《百花》2009.2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