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来了一伙贼
贡嘎山口是通往藏羚羊保护区的一个入口,藏羚羊保护队队员丹增就守在这里。战友们都说他是藏羚羊的父亲,可那些偷猎者却把他看成眼中钉。
这天晚上,丹增正在休息,门外的藏獒飞虎突然狂叫起来。丹增伸手抓住步枪,朝窗外望去。外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就在这时,飞虎突然哀鸣了一声。丹增心里一惊,飞虎就像自己的亲人一样,它可千万别出什么意外。
丹增冲到门边,刚想开门出去,门却“砰”的一声被踹开了,几道强烈的手电筒光柱照在丹增脸上,早有人上前把他的枪夺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屋里的油灯点亮,丹增才看清对方,原来是白天被他赶走的那四个人:一个光头佬,一个黑脸的大个子,一个烫了发的瘦子,还有一个戴眼镜的。这四个人今天要进保护区,说是报社的,想拍些照片,被丹增以没有证明为由拒绝了。没想到,他们竟然会搞偷袭!
光头佬看来是个头儿,他用装了消音器的手枪指着丹增说:“小子,放聪明点儿,我们只想弄些羊皮,不想要你的命。兄弟们,把他捆上!”
丹增喊道:“你们不能去,现在正是藏羚羊产崽的时候,你们一枪下去,毁掉的可能就是一群!”光头佬嘿嘿一笑:“我们选的就是这时机,有了小羊羔,大羊就跑不远,到时候来个一窝端,咱们就发财了!”说完一摆手,让把丹增押出去。
丹增走出门口,脚下突然踩到一个软软的东西,仔细一看,是飞虎,它身上还汩汩地流着血。丹增头上的青筋一下子跳了起来,飞虎死了!他疯了一样挣开抓住自己胳膊的两个人,转身就跑。
刚跑几步,只听“扑”的一声,丹增就倒在了地上。眼镜儿赶过来摸了摸丹增的鼻孔,惊慌地说:“大哥,你把他打死了!”光头佬轻轻吹了吹枪口,说:“那是他该死!老老实实给咱们带路,咱们还能亏了他?你们把他藏起来,快!”
眼镜儿和大个子把丹增的尸体拖到房子后面一扔,就跑了回来。四个人来到汽车前,刚坐进车里,夜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又像狼又像狗的低吼声,沉闷,悠长,却又十分清晰。眼镜儿吓得一哆嗦,战战兢兢地问光头佬:“大哥,别不是被你打死的那只狗又活了吧?”
“放屁!”光头佬笑道,“中了那么多枪还能活得了?这荒山野岭的,要是连个狼叫也听不到,你上哪里找藏羚羊去?赶快开车!”
汽车轰鸣着从贡嘎山口开了进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泥房子后面,丹增身体动了动,竟然慢慢地在地上爬了起来。五米,十米,二十米,终于,他爬到一个石头砌的大坑旁边,整个人像一截木桩子一样,直挺挺摔了下去⋯⋯
2.出了一个鬼
汽车在黑夜的草原上颠簸着,将近黎明的时候,光头佬一行人停下来。光头佬看了看地图,这里离藏羚羊活动区域不远了,他让大家先吃点东西,养养精神,准备天亮的时候来个大屠杀。
草原上依然很冷,一阵寒风吹过,眼镜儿哆嗦了一下,小声说:“大哥,你刚来的时候不是说,咱们只杀羊不杀人吗,可你怎么上来就把守山口那小子给杀了?”
光头佬不以为然地说:“那是他找死,他要跑了,咱们还能进来杀羊?”眼镜儿说:“可是,不知怎么的,我总觉得他在跟着咱们⋯⋯”光头佬踹了眼镜儿一脚,骂道:“滚一边去,那小子已经死了,是你亲眼看到的,怎么会跟着咱们?你见鬼了吧!”
眼镜儿低头发了一会儿呆,突然说肚子疼,提着裤子朝远处跑去。光头佬、瘦子和大个子都笑了,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还没开始干活,就先拉上稀了。
眼镜儿跑到一丛灌木后面,停了下来,用手在地上拢起个小土包,点着三支香烟插在上面,边磕头边念叨:“守山口的兄弟,冤有头债有主,你可不是我杀的,求你别跟着我了⋯⋯”
正说着,眼镜儿突然觉得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扭头一看,天哪,一张长满青绿色长毛的狰狞鬼脸正死死盯着自己,眼神里射出阴森森的光。眼镜儿惊叫一声,昏死过去。
听到眼镜儿的惊叫,其他三个人吓了一跳,拎起枪冲了过来。光头佬看到眼镜儿插的三支香烟,哈哈笑了:这个熊包,自己都能把自己给吓昏了,不就是杀了一个人嘛,至于吗?他吩咐大个子和瘦子抬了眼镜儿,嘻嘻哈哈往回走。
他们压根儿也没有想到,身后有一双阴沉的眼睛正冷冷盯着他们。
3.遇到一群狼
天亮的时候,光头佬的汽车开进了藏羚羊活动区。经过数年的保护,藏羚羊渐渐多了起来,在他们车前不远的地方,就有一群藏羚羊。
光头佬一下来了精神,吩咐瘦子开车,他和眼镜儿、大个子在车上射杀。眼镜儿这会儿早已醒过来,可他说什么也不肯摸枪。光头佬没办法,只好让眼镜儿下去开车,把瘦子换上来。
汽车轰鸣着朝羊群开去,随着一声又一声枪响,整个羊群乱成了一团。光头佬在车上狂笑,拍着驾驶室的顶子,让眼镜儿朝羊群最密集的地方开。羊群东奔西跑,眼看就要全军覆没了。
突然,一只高大的公藏羚羊停止了奔跑,扭头朝着汽车的方向冲了过来,光头佬连打几枪,都没有射中。那只藏羚羊就像一支离弦的箭,带着一股风冲了过来,离车还有八九米的时候,它突然高高跃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彩虹,“咚”的一声撞在了驾驶室的玻璃上,玻璃顿时碎了。眼镜儿吓了一跳,猛地一打方向盘,车“轰”的一下翻了,车顶上的三个人被甩了出去。
等光头佬他们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羊群早就跑远了。光头佬气急败坏地揪住眼镜儿的领子,大骂他是废物。眼镜儿目光呆呆的,看着天上的白云和远处的雪山,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砰砰砰磕了几个头,然后站起来,傻笑着朝远处走去。
大个子喊了几声,眼镜儿根本就不理。光头佬举起手中的枪,朝眼镜儿瞄了瞄,又放了下来,说:“这家伙胆小,被吓疯了,随他去吧。”大个子担心地说:“大哥,听说这里可有狼啊,眼镜儿一个人走,会不会被狼吃掉?”光头佬狠狠吐了口唾沫,说:“现在还顾得上他?咱们仨还不知怎么走出保护区呢!”
汽车驾驶室已经摔得变了形,油箱也破了,想用车是没指望了。光头佬吩咐瘦子把车里的东西收拾一下,自己带着大个子去把那些死羊的皮剥了下来。收拾妥当,三个人背着东西,朝来时的方向走去。身后,是一片血肉模糊的藏羚羊尸体。
天擦黑的时候,已经离杀羊的地方很远了。光头佬吩咐瘦子和大个子架起帐篷,燃起篝火。三个人就着牛肉干,喝了一点酒,正瞎聊着,突然听见帐篷外有动静。大个子抄起枪走了出去,迎面看到一张怪脸正瞪着他,大个子虽然胆大,也“妈呀”一声叫了起来。那怪物迅速朝远处跑去,一转眼就不见了。
光头佬和瘦子出来时,大个子指着怪物消失的方向,话都说不出来了。光头佬俯下身子,用手电照了照地面,说:“好像雪豹的足迹。”说完,他晃了晃脑袋,“奇怪,雪豹应该在山上,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这时,瘦子也惊叫起来,顺着足迹看过去,不远处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光头佬壮着胆子冲那团东西打了几枪,那东西一动也不动。三个人蹑手蹑脚地凑过去,走近一看,瘦子的魂儿都飞了:“大哥,是一只剥了皮的藏羚羊!它怎么还会跟着我们跑到这里?”
光头佬愣了,从剥皮的手法上看,确实是他们早上杀掉的那些羊中的一只,它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正在惊疑,空气中传来一阵腥臭味,光头佬恍然大悟:“快,赶紧回火堆旁去!这只死羊把狼招来了!”
4.丢掉一条命
三人回到火堆旁,周围的野地里已经有一双双绿色的眼睛在游荡。有几只狼已经冲着死羊跑了过去,一眨眼的工夫,那只羊就只剩下一堆骨头。
光头佬慌了,让瘦子赶紧往火堆里加东西,食物、衣服,凡是能烧的,都准备好随时往里加,只要火不灭,狼群就不敢进攻。大个子也帮着加火,边加边问:“大哥,这儿的狼怎么这么厉害?”光头佬哪里还顾得上理他,端着枪随时准备抠动扳机。
火苗越来越微弱,狼群却越来越兴奋。突然,狼群像接到号令一样,同时向帐篷冲来。三个人手里的枪响了,冲在前面的狼倒了下去。狼群停顿了一下,居然变换了阵法,左右跳跃着攻过来。大个子连发几枪,一只也没打到,他急了,大吼一声,把一梭子子弹打了出去。
光头佬急得大喊:“节省子弹!节省子弹!”可随着狼群一波又一波的冲击,他们的子弹很快打光了。瘦子咕咚一声跪在地上,冲狼群磕开了头:“狼爷爷,您就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干这伤天害理的事了!”光头佬想骂瘦子、可嘴却张不开了——现在这局势,除了求老天保佑,还能有什么办法?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汽车的轰鸣声,随着两道灯光,一辆越野卡车冲了过来,狼群被惊散了。越野卡车停在三个人旁边,有人在车上问:“你们在这里干什么?”瘦子忙不迭接过话茬:“我们是偷猎的,大哥,求求你,快把我们抓起来吧!”
车上下来几个人,把三人的枪缴了,给他们戴上手铐。为首的一个人问:“贡嘎山口的丹增是不是你们害的?”瘦子连连点头:“是是是,我们认罪,只要不被狼吃了,我们什么惩罚都愿接受!”
那人命令三个罪犯上车,然后说:“我是反偷猎队队长平措,如果你们想逃跑,随时可以从车上跳下去!”三人低着头,谁也不说话。跳下去,摔不死也得喂狼,鬼才这么傻呢!
越野卡车朝贡嘎山口驶去。光头佬坐着,手却没闲着,时间不长,他竟然把手铐给弄开了。他悄悄捅了捅瘦子和大个子,谁知瘦子和大个子却像躲瘟神一样,死活不让他碰手铐。前面就是贡嘎山口,到了那儿,路就熟了,也没有狼了,趁着天没亮,跳车逃走,不至于马上坐班房。光头佬摇了摇头,反正自己得走,丹增是他开枪打死的,不走也难逃一死。他悄悄靠近车厢边,趁着汽车减速的空儿,一个翻身从车上跳了下去。
看着汽车越走越远,光头佬得意地笑了,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一条小路走去。
走着走着,光头佬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他猛一回头,一张鬼脸正龇牙咧嘴地对着他,两只毛茸茸的爪子已经搭在了他的肩上!光头佬大吃一惊:鬼脸藏獒!没错,一定是它吓昏了眼镜儿,是它用藏羚羊的尸体引来狼群,帐篷外那串脚印也是它的,这一路上的怪事,都是它搞的鬼!
可这时明白,已经晚了,那头鬼脸藏獒的獠牙已经扎进了他的脖子。光头佬的身子重重地摔了下去,在闭上眼睛以前,他听到鬼脸藏獒一声低吼,像狼,又像狗,低沉、悠长⋯⋯
天亮的时候,大个子和瘦子被带到了丹增小屋的后面,这里有一个石头砌的大坑。平措告诉他俩,为了保护好藏羚羊,丹增专门找来一头很少见的鬼脸藏獒。他按照训练鬼獒的办法,让鬼脸藏獒在坑里忍受寒冷饥饿,这坑即使它憋足了劲儿,也只能刚扒到坑沿,一次次的跳跃造就了它钢铁一样的爪子,不断被放进坑里的狐狸和狼练就了它撕咬的本领。丹增被光头佬打中后,硬撑着爬到坑旁,自己跌进坑里,就是想让这头鬼脸藏獒踩着他的身体跳出来。在这头獒的眼睛里,只有丹增才是它的主人。你们杀了它的主人,难怪它会一直追杀下去。
“那它现在呢?”大个子惊魂未定地问。
平措叹了一口气,说:“没有了丹增,它永远不会回来了。从今往后,保护区里多了一个长着鬼脸的藏羚羊保护队员,任何一个从贡嘎山口进去想伤害藏羚羊的人,都逃不过它的追杀!”
选自《今古传奇·故事版》200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