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区旱沟这个地方,乍看不起眼,可若是打起仗来,地理位置就非常重要:一片开阔地,往里是一个掐脖子细峡谷。通过这峡谷,又是百里沃野,里面藏着几多村镇。也就是说,守住旱沟,等于保住7峡谷后的土地;失去旱沟,里面可就乱了套。因此,日本侵略军在此设岗布阵,派得力军官把守。伪满康德八年夏天,这里的日军最高指挥官河野少尉为了让他的驻地固若金汤,抓征中国苦力。在旱沟沟门修建了一座高质量的炮楼。炮楱里驻有30多名守军,配备轻重武器,真可以以一当百当千。这样,只要扼守住旱沟沟门,峡谷背后的日军辖区便可高枕无忧了。
就在河野志得意满时,一支有500多人的抗日武装攻打了河野少尉的炮搂。然而,日军倚仗天险和先进武器,抗日队伍只是呐喊放枪,却未能接近炮楼一步。
战斗结束后,河野少尉得意扬扬地站在炮楼前的草地上,眯起眼睛看东方升起的太阳。这些中国人太自不量力了!依靠长矛火统企图攻下钢筋水泥结构的炮楼,这简直是异想天开!30人的守军中,有10多名大日本帝国的勇士,个个枪法出众,更何况炮楼里面还拥有轻重机枪迫击炮。
也就在这时候,河野少尉听到了女人的尖叫声。前面那个瘸了一条腿的中国伙夫拎着三只母鸡,两个年轻女人扯着伙夫的衣襟,紧跟在他身后,三个人进了炮楼前的栅栏院内,俩女人嘴里依旧吵骂不休。
河野这人,只要最打了胜仗,脾气就出奇地好。他示意哨兵不必驱赶这两个模样儿相当不错的年轻女人,喝住瘸腿伙夫问,是怎么回事。
瘸腿伙失恭敬地回答,他奉命去搞点好吃的准备庆功晚宴,可这两个泼妇不识好歹,几只鸡都舍不得。哭闹着追了来。“我又不是没给钱。”瘸腿伙夫委屈地说。
“它们正下蛋呢。”一个妇女厉声叫道,“你个老不要脸的,你强买鸡还不算,干嘛摸我的手?”
河野笑了,他指指俩女人和伙夫:“你们的经过的说清楚,到我的指挥所来。”
“到哪里也不怕,皇军也得讲理。”俩女人理直气壮。
河野的指挥所在底层。河野担心满洲兵不服他的管教,万一引起哗变,他们手中的武器也不是吃素的。所以他定下规矩,平时,除了炮楼上站岗的士兵,其他人的枪支都集中到这里,靠墙竖着,摆成一长排,河野的指挥所也同时兼做了兵器库。
“太君,”伙夫低眉顺眼地说。“这两个女人跟俺是亲戚。女人都这样小心眼,死条牛不疼,死只鸡哭半天。刚才不知天高地厚闻了禁地。您就下令,让她们滚吧。”
这瘸伙夫在炮楼没修起来时,就跟着河野这支部队做饭,河野反复观察过,是绝对信得过的愚民。若是一般村民,河野真就点点头放掉了,可是,这是俩长相不错的年轻女人。刚才一争吵,小脸蛋红扑扑的,更增加了几分魅力。河野特别喜欢女人,可军务在身,让他已经忍耐了一个礼拜,今天打了胜仗,岂能不庆贺一番!河野就微笑着对女人们说,花姑娘吵架的不要,亲善的良民大大的需要。
听到这话,那个年轻的女人柳眉倒竖,指着瘸伙夫尖声骂起来:“你这个养活孩子没屁眼的坏种。原来你抢鸡是骗我们进这狼窝呀。我打死你!”河野哪里想到,那女子手一伸,居然从他腰中拔下了他的手抢,而另一个女人也抢过墙边上的一支步枪:“姑奶奶也跟你拼了!”
俩女人操枪的同时,那伙夫也麻溜地抓起墙边一支步枪:“老子也不惧你!”河野正要大声呵斥他们放下武器,可嘴张开却闭不上了,因为他看到三支抢已经齐刷刷地指着他的脑袋!
河野少尉身经百战、杀人如麻,可做梦也没想到会这么轻而易举地让一个村妇给缴了械!他稳定了一下情绪:“玩笑的不要,抢的放下。”心里却发狠道,十分钟后,我把你们活剥了!
然而,这三个表面软弱的中国人,现在完全换了一副面孔,尤其是瘸腿伙夫,瞧他拉枪检时那股熟练劲儿,绝对是标准的军人!
“把手高举起来!”瘸腿伙夫低声命令,“你要是耍滑头,老子也会给你死啦死啦的。”说着,他一使眼色,两个女人两侧分开,分别用抢指着河野的脑袋!
河野少尉机械地举着双手,大脑飞速地旋转,如果他突然咳嗽一声,分散对方注意力,他举起来的双手往下一落,可以同时抓住两个女人的枪,并将它们掰离开去,这时候如果抢响了,那外面的兵士们闻声赶到……可是,对面那个瘸伙夫呢?就在河野略一犹豫的当口,指挥所的门被叩响:“报告太君!”老天,是翻译官!看到室内的三个持枪人脸色有些异常,河野登时来了精神!
翻译官推开门进来。河野没想到,他居然也从墙边操起一支枪,远远地对准了河野。
瘸伙夫放下枪,又麻利地从兜里掏出一根细麻绳儿。那条瘸腿只一伸,双手一别,河野扑通趴在地上,两只手同时被人缠上了绳子,往上一提,河野“啊”地叫了一声,双手被牢牢捆住。河野这样捆过多少中国人,没料到这绳绑的滋味是如此不好受啊,几分钟后,他的双臂就开始发麻……河野疼得一咧嘴,嘴里立即被塞入一条擦枪用的破抹布。
翻译官跑到院子里。冲着兵士们喊:“河野太君命令,马上集合,他要训话。”院子里的士兵很快站成排,连岗楼上的也被喊了下来。
河野眼看着三名中国人把所有的枪支都卸光了子弹,那名翻译官回来,在操场这端架起了机枪,列队的士兵都以为是河野吩咐让这么做的,丝毫没感觉危险的来临。
河野被押到操场上。
翻译官对日、满士兵们说,昨夜强攻炮楱,只是抗日武装分散河野注意力的一种方法。他与伙夫、女人都是抗日的中国人,炮楼动工的同一天,这个计划就开始酝酿了。
说这话时,河野看见附近树林里钻出许多衣衫不整的男人,这就是昨夜搅得他们忙活了一夜的抗日武装分子!他们就像进自己家一样冲进指挥所,七手八脚地把枪支扛了出来。
抗日武装的指挥官盯着河野他们看了半天,又回头看看炮楼,命令他的部下去几个人站岗,又对被缴了械的伪满士兵们喊话道:“你们在炮楼左侧挖一道五尺宽的深沟,干活卖力的,马上放回家种地,有偷奸耍滑的,就地枪毙。”20名伪满军,一顿尖镐钢锹,在炮楼左侧挖出一个两人深浅的大坑。
河野想不明白挖坑做什么,难道要活埋他们?
坑挖好了,指挥官让部下扛来一包土制炸药,对河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太寒酸了,让少尉见笑。”他们把炸药埋在炮楼的右侧。而此时,炮楼里的弹药、物资早已被搬运得精光。指挥官一声令下,炸药响了,闷闷的,威力小得可怜。那个炮楼晃了晃,一下子囫囵歪倒在挖好的大坑里了。
河野被押进森林之前,那个漂亮的中国女子一番话,差点儿把他给气昏过去:“太君,修建如此坚固的炮楼,你的眼光真够长远。你看,炸倒了,它还是囫囵的。这样,你的继任如果能把它扶起来,还可以照样使用。”
选自《山海经》2008.8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