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还未禁枪前,我们这里有好几户人家备有猎枪。
父亲在根治海河时,双腿落下了残疾,一到冬天就疼得下不了炕,听人说狐皮最能御寒,我就想打只狐,给父亲做条暖裤。我将借来的两支猎枪,连同我自己的那支,傍黑时呈三角形下在了苏家老坟的周围,扳机用细线连上,只要有狐出没,绊在细线上,就会三枪齐发,命中率就算达不到百分之百,也能达到百分之八十。下好枪后,我远远地躲了开去,坐在一棵柏树下闭目养神。
秋日的夜晚宁静而悠远,繁星闪闪,虫鸣声声。不知不觉中,我竟然睡着了。一觉醒来,天已大亮。我惊恐地发现,三支猎枪都移到了我的身旁,黑洞洞的枪口全冲着我!拴在扳机上的细线密密麻麻,犹如天罗地网,就连树干上也牵了细线,吓得我一动都不敢动,冷汗瞬时就湿透了衣衫。我正不知如何是好,树后转出一位白发白须的老者,冲着我笑道:“孩子,别人都不敢猎狐,你怎么就不怕呢?”我看他慈眉善目的,不像个坏人,还指望他给我解围哩,就告诉了他一切。老者沉思了一会儿,说:“孩子,看在你一片孝心的分上,我指你一条明路吧。你去金店找老一,老一会给你一张狐皮的。”说罢一挥手,细线没了。我知道自己遇上狐仙了,急忙跪下给他磕头,请求他老人家原谅,待我抬起头来后,白发白须老者早已没了踪影。
我到达金店时,已经是午后了,可我问遍了金店镇所有的人,一直问到月上中天,也没有人知道谁叫老一。看来狐仙也会哄人哪。
我的心情沮丧极了,背着猎枪慢慢地往回走。刚出村口,就看见一只狗样的东西,叼着一只鸡正往庄稼地里钻,是狐!我福至心灵,顺手一枪,就把狐给撂倒了。那狐大极了,灰白皮毛,足足有三尺多长。我一扫心中不快,背起狐,快步向家中走去。
灯下剥狐皮时,我发现这只狐只有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早就瞎了。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它就是老一啊。
选自《新聊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