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494年,南齐西昌侯萧鸾杀了刚继位不久的皇帝萧昭业,另立了新君,实际上掌握了国家的军政大权。因为有弑君之名,萧鸾心里也很不安,同时也为了日后能够篡位登基,他开始大肆诛杀自己的兄弟、子侄等萧姓诸侯王。
江州刺史晋安王萧子懋听到诸王被杀的消息,非常气愤,防军将(相当于警卫部队的首领)陆超之劝他起兵反抗,萧子懋开始进行军事动员。萧鸾得知晋安王将要反叛,立刻派遣中护军王玄邈率军讨伐。没有等朝廷的大军抵达,萧子懋祸起萧墙,被同母异父的舅父于瑶之所杀。
主人死了,属下们已无心恋战,纷纷逃亡。唯独陆超之异常平静,端坐于寓所之中,根本就没有想躲藏起来的念头。于瑶之平日里和陆超之非常要好,王玄邈的大军将至,他派人给陆超之捎口信,劝其赶紧逃跑。陆超之正色说:“人迟早都有一死,死有什么可畏惧的!我如果逃亡了,不但已经死去的晋安王的家眷孤单而无人照料,而且恐怕还要遭到田横门客们的嘲笑。”陆超之喜欢读书,对当年齐王田横不肯降汉而死后,他的500门客尽皆自杀之事怀有深深的敬仰,现在大难临头,天生豪迈的他恐怕为古人耻笑。
王玄邈听说了陆超之的事,感其义气,心生敬重,不忍心杀他,打算把他押解回京城,再行发落。谁也没有料到,偏巧陆超之的一个门生,平日里外表恭敬而内心狡诈,他看到大势已去,突生非分之想,“陆超之是晋安王的心腹,正是朝廷要缉拿的要犯,如果杀了他,不就可以得到重赏吗?说不定还能弄个一官半职,再也不用天天辛苦做个跟班了。”心里盘算好了,他便跑到陆超之的住处,假装来拜谒老师,然后乘其不备,突然闪到陆超之的背后,拔出刀来,奋力砍了下去。陆超之的头已经落地,可是身子竟然不倒下。门生心慌意乱,吓得赶忙包起陆超之的人头,跑到王玄邈的军营之中邀功。
按理说兵不血刃就有人来立功请降,轻松就能把事情搞定是件高兴事,可王玄邈面对这个无情无义的小人之举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内心里还十分反感,但身为主帅,面临平定叛乱的重任,不能逞一时的义气,当即加以呵斥,否则谁还敢来投降呢?他于是不动声色地命令门生带着陆超之的头,与尸体合在一起,然后好好看着,为老师守丧。
王玄邈又为陆超之举行了隆重的葬礼,装殓完毕之后,他命令那门生跟着托举棺材。刚举起走了没几步,棺椁突然斜着坠落下来,砸向了门生的一边,恰巧重重地压在了门生的头上,只听一声脆响,他的颈骨竟被砸断。等到旁边的人手忙脚乱地把棺材重新抬起来,急救门生,早已是气绝身亡。
王玄邈听到奏报,也不禁感叹道:“这是义士有灵啊!”
这个听起来让人感觉很畅快的故事很像是民间传说,通过一种有意的渲染,表达老百姓朴素的爱憎之情。可事实上它既不是出自民间故事,也不是出自野史,而是记载于正统的史学著作《资治通鉴》之中。这件发生在一千多年前的具有灵异色彩的事,其真伪现在已无从查考,但它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史学家的笔下,无非是想告诉后人,有的人千秋万代为人所景仰,有的人生生世世被人所唾弃,根本的一点区别,就在于对于信义的认识与坚持。
选自《人力资源报》2009.1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