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晋的陶谷诗文写得漂亮,成名也早,据说十余岁就有了文名。他拿着自己的诗文拜见宰相李崧,李崧非常欣赏陶谷的文章和才气,“到处逢人说陶谷”,还联合同为宰相的和凝,一起推荐陶谷为著作郎、集贤校理。没过几年,李崧又推荐陶谷担任知制诰,成了皇帝的“笔杆子”。
陶谷进入体制内,凭的是才华,是真本事。然而,中国的人才选拔制度虽然一再强调德才兼备,但对于“德”从来就没有一套完整、科学的鉴别机制,像陶谷,才华没得说,但德行上却是劣迹斑斑。
李崧作为他的推荐人,算得上是恩人吧,但刘知远建立了后汉以后,李崧因曾在契丹任过职,颇受排挤,门庭冷落。就在恩人最需要帮助时,陶谷为了巴结新朝,表明自己不站错队伍的态度,反而对李崧落井下石。
李崧闭门不出好久了,一天,他的堂侄、秘书郎李昉去看望他,闲聊时,他问李昉:“最近朝廷对我有什么议论没有?”李昉说:“别的倒没听说什么,只有给事中陶谷常常在人堆里诬陷您。”
李崧叹息道:“我把他由一个小小的单州判官,推荐为集贤校理,又提拔他任知制诰,我哪里对不起他姓陶的?”
后来,陶谷不但良心上没有丝毫悔过,而且在李崧的问题上推波助澜,最后导致了李崧的灭顶之灾。
一日,李昉因公拜访陶谷,陶谷问他:“你认识李崧吗?”李昉回答说:“他是我的堂叔啊。”陶谷厚颜无耻地说:“李崧的案子,我是出了大力,立了大功的。”李昉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陶谷遇到他喜欢的东西,就像市井霸王一样,不择手段。一个姓权的翰林待诏家里有一匹良驹宝马,能日行千里,陶谷看着眼红,便赤裸裸地对权某说:“我想要你那匹马。”权某犹豫了片刻,回答说:“陶大人要,当然得拜献。但我年老体衰,没有这匹马,我进出无依。要么过一两年,等我解职归田,必把此马奉献给您。”
陶谷要而不得,对权某十分记恨。一次,陶谷替皇帝起草密诏,便乘机做了个套子让权某钻。陶谷对权某说,皇帝让我转告你,很喜欢你的“破体王”书法,让你抄一份密诏送他。权某马上工工整整抄好,准备送给皇帝,谁知陶谷突然闯进来,惊异地责问权某说:“帝王密诏,有关国家机密要事。未经皇帝批准,就擅自抄写,准备拿去做什么?这是要杀头的!”
权某这时才知中了陶谷的计,如今自己抄的密诏白纸黑字摆在那里,又无人能证明自己的清白,陶谷取他性命易如反掌。权某哑巴吃黄连,不断地向陶谷哭诉、哀求、表白,于是,陶谷厚着脸皮说:“送你的马来,我就放了你。”
权某无奈,只好把自己心爱的宝马白白送给了陶谷。
这样一个无德之人,经历过数次改朝换代,不仅无惊无险,而且高官连任,也可堪称“长乐老”。陶谷在仕途上之所以顺风顺水,一手靠奔竞钻营,一手靠见风使舵,一手靠打击异己,三手并用,无往不胜。当初靠上了李崧,实现了连升三级的目的,李崧一旦处于颓势,他赶忙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看到新朝宰相苏逢吉争夺李崧房产,马上助纣为虐,帮助苏逢吉制造冤案讨好新贵,踩着同僚的头颅往上爬。
陶谷每遇同僚中名声不错、品性俱佳者,总是花言巧语去诋毁人家,在打击异己中实现地位的提升。
后周时代,周世宗征太原,作为户部侍郎的陶谷与翰林学士鱼崇谅均在随行之列。
当时,鱼崇谅因母亲病重,顺路去陕州接母亲养病,陶谷乘机对周世宗说,鱼翰林久未归队,也许有了二心。周世宗立刻对鱼崇谅起了疑心。恰在这时,鱼崇谅来信请示,说母亲病情加重,能不能允许他迟点到。周世宗索性传话,让鱼崇谅一心去侍候母亲,免了他的翰林学士,让陶谷取而代之。
陶谷最擅长的手段是察颜观色、见风使舵。
宋太祖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之时,万事俱备,只欠禅让皇位的一纸文书,陶谷在旁,赶紧从怀里掏出他拟的后周皇帝禅位诏书献给赵匡胤说:“我早已准备好了。”
到了宋初,陶谷稳坐钓鱼台,依然出任翰林学士,不过他很不满足,他的理想是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他经常对人说,我的头骨和相貌非同寻常,特别适合戴“貂蝉冠”。
但有一个问题,与陶谷同为翰林的窦仪无论是才能还是人品,均远胜于陶谷,皇帝赵匡胤又经常说窦仪有宰相之才,这样一个人,无疑是自己前进道路上绕不开的绊脚石。
陶谷把窦仪当成敌人,人前人后到处给他栽棘种刺。现任宰相赵普嫉妒窦仪才能,陶谷就与赵普结成同盟,共同排挤窦仪,终于把窦仪干掉了。
陶谷的经历,证明了一个道理:在官场,小人常常能够得志。尽管陶谷在朝野口碑不佳,连赵匡胤对他也不以为然,经常嘲笑他的_T作“依样画葫芦”,嘲笑他的相貌,说他长着一双“鬼眼”,但也只是取笑而已,陶谷在改朝换代之际有拥立之功,只要他不犯十恶不赦的谋反之罪,也就将就着使用吧,他陶谷再无德也是体制内的,再卑劣也是自己人。
于是,陶谷总是今天做尚书,明天任翰林,后天还是右仆射,高枕无忧,滋滋润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