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镇,地处关内外咽喉要道,明万历年间,因为总兵李成梁在这里戍边,边关非常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不过,长白山深处的女真人却对大明虎视眈眈。
一日,李成梁酒足饭饱之后,舒舒服服地让最宠爱的小妾青青给他洗脚。志得意满的李成梁满嘴喷酒气对青青说:“你知道本帅为啥能当上总兵,咱们李家为什么会有今天的显贵日子吗?”
青青摇头:“不知道。”
李成梁笑着说:“就凭我脚上长这七颗黑痣,祖坟才冒青烟的。”
青青一看,李成梁的左脚上果然有七颗黑痣,形同北斗,青青想起了一件事,对李成梁说:“大帅,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成梁就让青青讲来,青青这才说:“大帅有所不知,您的马弁小罕子的右脚还长有七颗红痣呢!”
青青这么一说,李成梁惊得出了一身冷汗。李成梁虽然没有多少文化,却极信星相。他的脚心七颗黑痣,是黑虎星下界,而七颗红痣是天子的象征,于是追问青青:“你可看仔细了?”青青说:“夏日里他经常赤脚,当然看得仔细!”李成梁脸一黑,当下就唤来了亲兵,把小罕子给捉住了。
李成梁正要对小罕子开刀问斩,青青说:“老爷,妾身以为,现在把小罕子杀掉为时尚早。”李成梁就问为什么,青青说:“如果因为这个将小罕子杀掉,传将出去,会授人以柄,不如找个别的借口将他捉拿。”
李成梁想,小罕子脚上有七颗红痣,难道将来的天子就是他?如果这样,他的背后一定有许多同党,不如将他关起来,然后放出风去,将同党一网打尽。于是,李成梁以小罕子图谋不轨,将他关了起来。半个月过去了,并没发现小罕子有什么同党。
小罕子也不知自己怎么稀里糊涂就被李成梁给关押了。后来他听和他关系不错的狱卒说,大帅左脚有七颗黑痣,他右脚有七颗红痣,他这七颗红痣主帝王之相,所以,大帅想除掉他。
李成梁在公务之余,经常乔装改扮到茶楼里品茶,没有人知道,一品香茶楼里常常出现的李员外竟是衙门里的总兵大人。
这天,李成梁又来到了一品香,正喝得高兴,忽听楼下传来嘈杂之声。两个无赖正在调戏一个卖花姑娘。那姑娘十七八岁,长相清纯,身材婀娜。就在她手里的花篮被无赖抢过去的一刹那,李成梁袖子里的飞蝗石抖了出去。无赖哎呀一声,扔掉了手里的花篮。两个无赖见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挥拳冲向李成梁。李成梁不慌不忙,将两个无赖打得屁滚尿流。两个无赖跑后,姑娘这才盈盈下拜,感谢相救之恩。
姑娘说她叫花花,父母双亡,以卖花为生。李成梁看花篮中的花,枝枝含苞待放,香气袭人,想起了青青喜欢花,可她的花园无人侍弄,就问花花愿不愿意去他家养花,花花答应了。李成梁雇了个轿子,把花花接到了府中。花花听到府中人称救她的员外为大帅,就问一旁的丫头,丫头告诉她说,这是总兵府,员外就是总兵李成梁。
花花给李成梁跪下:“花花多谢大帅相救之恩。”李成梁将花花搀扶起来,叮嘱她小心服侍夫人,花花答应了。就这样,花花就成了青青身边的贴身丫头。由于花花会来事,侍弄的花满园飘香,深得李成梁和青青的喜欢。
一次闲谈,花花说,她是来寻找未婚夫的,可找到未婚夫的老家,全屯人得了瘟疫,未婚夫死了。李成梁和青青很同情花花。
却说李成梁,自将小罕子关起来后,也没见有什么同党来救他,就想把他杀掉了事。一天,他在青青房中谈起此事,却见一旁的花花跪下了,“老爷,求您让我见小罕子一面。”李成梁和青青愣住了,花花和小罕子是什么关系?难道她是小罕子的同党?
花花跪倒在地,哭泣着说:“老爷,小罕子是我的未婚夫。”花花话音刚落,李成梁更加惊疑了:“花花,不是说你的未婚夫得了瘟疫死了吗?”花花说,小罕子曾经从狼口中救过她的命,并答应娶她。她没想到,小罕子在那场瘟疫中没死,居然成了罪犯。前天,小罕子在外边放风被她看到了。现在,听说要斩小罕子,这才说破的。
花花说得没错,小罕子是在一场瘟疫中被李成梁在一座破庙中将他救活并成了贴身马弁的,李成梁没想到花花居然是小罕子的未婚妻,于是就问:“花花,你想为小罕子求情?”
哪知花花摇头说不是,小罕子既犯了死罪,罪自当诛,她只是想恳求见他最后一面。见李成梁犹豫,花花又说:“老爷,我知您是八面威风的边关统帅,也是性情中人,所以斗胆请大帅成全。”
李成梁暗想,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花花一定是小罕子的同党。她为什么要见小罕子,真为他们之间的感情吗?花花究竟有没有说谎?为了证实花花所说的是否真实,李成梁提审了小罕子,并说出了花花之事。小罕子承认花花是他的未婚妻,并求李成梁放了她。
李成梁冷笑道:“既然花花是你的未婚妻,那本帅就让你们见最后一面,让你做个风流鬼,也不枉你服侍本帅一场!”
李成梁让花花和小罕子相见。花花手里拿着一束洁白的百合花,对李成梁说,小罕子最喜欢这种花了,让她在他死前再送他一回花。李成梁想了想,答应了。
花花见到了小罕子。不过,李成梁却让他们相隔丈外说话。两人相见,泪流满面。花花想将花送给小罕子,李成梁使了个眼色,一旁的守卫突然将花从花花手中拿了过去,说他代小罕子收下了。
原来,李成梁是怕花花手中的花有什么机关,所以,事先叮嘱守卫将花抢过来。守卫将花抢过来后,花花流着泪说:“罕子哥,真遗憾,百合花没到你手中。”罕子也流泪说,没什么,他看到花了就知道她的心了。
两人悲悲切切,李成梁知道,当断不断,必留后患,正要摆手将小罕子押下处决,忽见花花趁守卫没留神,跑到了小罕子身边,和小罕子相拥在了一起。两人四目相对,花花说:“罕子哥,这辈子做不成夫妻,下辈子一定要嫁给你当媳妇!”小罕子点了点头。
“不好!”李成梁惊叫一声,和守卫跑过去想将花花从罕子怀里拉开。却见花花和小罕子嘴角流血,相拥倒地而亡。
医官一看,二人中毒而亡。李成梁问中了什么毒,医官说,花花的嘴上早就涂了百毒散。这种毒药见血封喉,花花将自己的嘴咬破后,又将罕子的嘴咬破,所以才毒发身亡的。李成梁这才知道,花花拿花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是用嘴上的剧毒和小罕子死在一起!李成梁惊讶之余很是感动,没想到小罕子还有这么好的姑娘跟他一起死。
李成梁正吩咐手下将这两具尸体拖出掩埋,青青走进来说:“老爷,花花给咱们留了一封信。”
李成梁展信一看,上面写着:
老爷、夫人:
没想到我苦苦寻找的未婚夫罕子竟犯了死罪。我知道我是一个弱女子,是救不了他的命的。可我的命是罕子给的,活着我们不能同床,死后就共穴吧!老爷,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分儿上,就成全我们一回吧!
花花绝笔
李成梁有些犹豫,青青说:“看在花花和小罕子对咱们的情分上,就成全他们吧!”小罕子做马弁,并无过失,要他性命的无非就是他脚心的七颗红痣;花花又是自己和青青身边最贴心的丫头,李成梁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这天,李成梁过生日,高朋满座,这时,来了个小伙子送上一个花篮给他祝寿。李成梁吩咐赏了小伙子,小伙子离去后,李成梁细细观赏起花篮来。只见花篮里的花含苞待放,很是漂亮,尤以当中的那束百合最为鲜艳。突然,李成梁在百合花的花枝上发现一封信,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一首诗:我本金龙上九天,怎惧大帅黑虎星?七颗红痣列北斗,敢教日月换新天。落款是小罕子。
日月就是大明朝呀!李成梁惊呆了,下令缉拿送花的小伙子,哪里还见踪影?难道小罕子没死?李成梁就下令打开埋葬小罕子和花花的坟墓。果然里边空空的,什么也没有。花花当初服下百毒散,是为了救小罕子?他明明看见他们死了,怎么坟墓里没有他们的尸体呢?
李成梁正在惊疑,忽听树林里钻出两骑,马上一男一女,李成梁仔细一看,竟是小罕子和花花!
花花看出了李成梁的疑惑,对他说:“我的嘴是涂了有特殊功效的百毒散,它会造成呼吸脉搏全无的假死,然后,我们的人在我们下葬后,及时把我们救出。”花花说,当她得知小罕子被捕的消息时,千方百计苦思营救的良策。可总兵府戒备森严,她一个弱女子又如何能救小罕子出去呢?她无意中了解到,李成梁有到一品香喝茶的习惯,他的小妾青青爱花,于是,就扮成卖花女出入一品香。果然,李成梁为了讨好青青,将她收在了身边。她在青青身边,寻找救人的良机。李成梁要杀死小罕子,花花情急之下,使出了假死救人的巧计。
听罢花花的叙说,李成梁气得牙关紧咬,吩咐手下擒拿小罕子和花花。可这二人调转马头,一晃就消失在白山黑水之间了。
李成梁连惊带气,不久就病死了,小罕子列举“七大恨”,告天示众,经过十几年的苦战,他和他的子孙们终于推翻了明朝,建立了大清。
人们都说,李成梁这只黑虎是被小罕子那条金龙给斗败了。
选自《中外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