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是个著名的风水师，结交的人非富即贵，最近她鸟枪换炮，换上了别墅豪车。我一向对她那套鬼画符不以为然，经常讥笑她是“高级骗子”，表姐倒也不恼，耐心地跟我灌输“国学”常识，还常常说什么“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一再标榜自己是一个有“职业道德”的风水师。我当然嗤之以鼻，不就是骗人吗，还提升到了职业道德的高度！
这天，我来到表姐家，里面门庭若市，她正在按照预约的牌号逐个讲解释疑，我在一旁只觉得好笑。屋里好容易清静下来，只剩下一对男女了，男的气宇轩昂，女的性感貌美，看年龄两人做父女都绰绰有余，可明眼人一眼就能料定，这是一对野鸳鸯。
果然，女子一开口就急切地问：“大师，听说您破婚合婚是一绝，我们是经朋友介绍慕名前来求教的，请您帮我俩算一算姻缘，他啥时候能获得自由？我俩啥时候能结婚？”
表姐吸了一口烟，不疾不徐地说：“初次来的客人，我有句丑话可要说明白，干我们这行当的最讲究职业道德，算命的嘴黑口冷，说得不合心意你们可不要见怪。”
男女对视一眼，连连点头如鸡啄米。
表姐这才要了两人的生日时辰，五个手指挨个儿伸屈了几番，又拿起朱笔在一个记事本上划拉半天。我凑过去瞟了一眼，都是我认不得的“天书”，不由叹服表姐“画符”的功力见涨。
表姐双目微合许久，嘴皮轻动念念有词，猛地，她睁开眼睛，刹那间脸色变得很难看，一出口便石破天惊：“你俩还想成姻缘？要命不要？你是不是跟他好了以后经常头晕腰疼？你母亲是不是好端端的就没了？你三个月前还出了一次车祸吧？”
女子大惊，连连点头：“是的是的，这不我腿还没好利索呢，那次是捡了一条命！”
表姐又问一旁那同样变了脸色的男子：“你老婆是不是有多年的胃病，心脏也不好？”
男子傲然的脸上立时充满了敬畏，也连连称是，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我也有点惴惴不安。
可表姐接下来的话更惊人，她说那男的是孤鸾星照命，命里孤独，一生妨碍妻子！女方更绝，八字居然是先天的败禄命！然后表姐不顾那女子越来越惨淡的脸色，问男子：“你是不是跟她好了以后仕途坎坷？好端端一把椅子也归了别人？如果我猜得不错，纪检委没少找你吧？你们别见怪啊，我事先告诉你们了，算命的嘴黑。”
男人慌乱地点头，掏出手帕连连擦拭着冷汗，女子忽然不满地说：“怎么会呢？我还没正式嫁过去呢！就妨着他官运了？”
表姐冷笑一声，拍了拍女子那裸露的肩头，意味深长地说：“孩子，就因为你还没正式嫁过去，所以你们遇到的才只是小小的坎儿！要真等嫁过去呀……”表姐摇头咂嘴不再说话。
男子额头的汗珠滚落下来，女子也慌了，蹲下来摇晃着表姐的膝盖恳求着：“大师求您给破解一下吧！我跟他这么多年也不容易……”
表姐满脸慈悲：“孩子，我要是答应能破，跟你俩要多少钱你们都得掏吧？”
男子连忙说是是是，女子更是点头不绝，可表姐话锋一转：“我要说能破解那是伤天害理骗人钱财！要啥都能破，还要命理运数干吗？我干脆转了自己的运，何必辛辛苦苦给人算命呢？记住！天命难违！”
两个人面面相觑，扔下三百元钱仓皇离去。我不由感叹，叹息这两人的命硬，也明白表姐的“职业道德”是咋回事了，这么大好的赚钱机会，贪财的表姐居然推出门去，还真是有职业操守！
表姐目送他们的身影冷笑一声：“小三想转正？在我这讨不了好。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我没那么缺德！”
我若有所悟，难道表姐刚才说的那些话是骗他们的？为了挽救一个濒临破碎的家庭，钱都不赚了？我看向表姐的目光不由带了几分敬意。
客人依旧络绎前来，到中午时才都打发走，这时门铃再一次响起，来的是先前那个中年男子！只见他满脸堆笑，在门口递给表姐一个大大的信封：“大师，这几个月她逼我离婚我都快崩溃了！还天天吵着要我为她全家以权谋私，这么下去我早晚得毁到她手里！您算得太准了，这女人果然是命里败夫，好悬啊！这下她可死心塌地了，不用我撵，要了一笔损失费就乖乖滚蛋了，太感谢您了！大师，我们圈子的人都信服这些，以后我把朋友们都介绍给您！”
我大吃一惊，看那信封里那么鼓囊，心里明白了，原来是耗子拉木锨──大头在后边！难怪刚才表姐笑得那么有内涵，我服了！
男人走后，表姐随手把信封扔到桌子上，我还没来得及表达敬仰之情，她已经按下座机的免提键拨通了电话：“陈姐吗？放心做你的官太太吧，一句命里败夫……你交代的事情就都搞定了！”
那边传来一个女人激动得哽咽的声音：“刘大师，您太厉害了，您不知道，这小三太牛了，这几年闹得我几次想自杀……多亏我好朋友把您推荐给他们，谢谢你！那一万块我一会儿就打到您卡上，以后我还会给您介绍很多我身边的朋友，她们家里啊都有几本难念的经！”
表姐客套了几句挂断电话，我目瞪口呆！
表姐斜了我一眼轻描淡写地说：“我这叫一举三得，一石三鸟，既保全了一个家庭又赚了钱，还积了阴德，更重要的没违背职业道德！”
我连连摇头：“表姐，你的吸金手段我佩服，不过你的数学可不咋样，这哪是一石三鸟啊，分明打下来四只鸟嘛！”
选自《百花》201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