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8年4月,首辅张居正离京,回湖北江陵老家。他这一次奉旨还乡,是为他一年前逝世的父亲办理丧事。
谁都有死老子的可能,但张居正死了老子,竟能劳皇帝操心。最令人叹为观止的是张居正此行的座驾,堪称中国历史上空前绝后的“巨无霸”公车。我国著名历史学家黄仁宇在《万历十五年》一书中对这台特制的“巨无霸”有过一段不失幽默的描写:“张居正这一次的旅行,排场之浩大,气势之炬赫……直到后来,人们才知道首辅的轿要32个轿夫扛抬。(轿)内分卧室和客室,还有小童两名在内伺候。”
明朝对公车使用有极其明确的限制,不用说,张居正的车肯定超标。不过,作为内阁首辅兼皇帝老师,他有资格不在乎;加之是奉旨回乡料理父丧,他有本钱搞特权;更何况锦衣卫主管冯保,跟他关系非常之铁,自然会隐恶扬善。
所以,张居正由京城出发,在真定(今河北正定)换乘这台由知府特地为他供奉的既舒适又宽敞的“巨无霸”,一路往南,经1000多里的行程,到达湖北江陵。张居正的“前八后八、左八右八的三十二抬”“巨无霸”,之所以由真定起驾,也是有其道理的:第一,在北京城里,怕有的路段未必转悠得开;第二,京城人多嘴杂,张居正不想招摇过市。
首辅此行所经河北、河南两省驿道,全程是否都能保持四米宽度,是大有疑问的。后来,一位名叫杨四知的御史,在弹劾张居正的奏折里说他“归丧沿途,五步凿一井,十步盖一庐”。这自然是落井下石的夸大之词,但地方官员为了这台“巨无霸”能顺利通行,增派民夫,拓宽路面,以讨好首辅,自然是少不了的。
张居正是个强人,而强人的缺点往往在于得意时想不到不得意时,坦然接受沿途官员跪迎跪送,以为坐在这台“巨无霸”里,为皇帝办事就等于是皇帝了。然而,强人再强,不可能永远如日中天,“巨无霸”再牛,总会有坐不动的时候。从江陵料理父丧回京的第五年,即公元1582年,张居正病逝,享年57岁。在皇帝的授意下,一场反攻倒算差一点点就要把张居正从坟墓里挖出来焚尸扬灰。
张居正肯定没有预料到,万历皇帝的秋后算账来得这么快、这么狠。而那台“巨无霸”自是其许多罪状中的一条。
选自《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