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娟领着儿子去一幢大厦办事,办完之后两人坐电梯下楼。电梯来了,人挺多,杜娟和儿子挤了上去,很快就到了一楼。电梯里的人大部分都没有动,只有杜娟和儿子还有四个人下了电梯。
电梯接着往下运行,儿子好奇地看了看电梯的显示屏,惊讶地说:“妈妈,一般大厦地下只有两层,这座大厦地下却有那么多层!”儿子的话让杜娟和那几个人都回过头来看,杜娟清清楚楚地看见显示屏上不断变换着数字:-6,-7,-8……杜娟只觉后背一股冷风吹过,拉着儿子的手说;“我们快走吧!”
另外四个人也转过身走了,杜娟拉着儿子紧紧跟在他们后面,生怕被他们甩下。突然杜娟惊恐地发现,那四个人径直地走到楼梯处,然后毫不犹豫地迈上了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儿子已经跟着他们迈下了一级台阶,杜娟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拉住儿子:“儿子,快回来,大门不在这儿!”
儿子还没反应过来,四个人中走在最后的一位便回头拉住了儿子的另外一只手,面无表情地说:“没错,大门就在这儿,快跟我们走吧!”杜娟吓得大叫起来:“快松手,快松手!儿子,跟妈妈走!”儿子被杜娟拉上了台阶,那个人又抓住了儿子的衣服,使劲往回拽他,只有七岁的儿子顿时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杜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使出全身力气朝那个人的手咬了下去,那个人咧咧嘴终于松开了手,悻悻地转回身去接着朝地下室走去。
杜娟一把抱起还在哭泣的儿子,她记得大厦的大门就在楼梯的对面,她发疯似的朝大门跑去。可奇怪的是,她一直跑了二三百米,还是没有看见大门。杜娟蒙了,大厦根本没有这么大的面积,大门怎么不见了!这时,大厦内的灯光不知何时变得忽明忽暗起来,偌大个空间里没有一个人影,只有抱着儿子原地打转的杜娟。
儿子的哭声更大了,小手不住地往楼梯的方向指,身体也往楼梯的方向使劲儿:“妈妈,我怕,我们跟着他们一起走吧!”杜娟按住儿子的手,回头望了望楼梯,此时她清晰地看到,楼梯已经不完整了,通往楼上的那段不知何时不见了,唯一可以选择的,只有通往地下室的。
杜娟又往记忆中的大门方向看去,一片空旷,让人看不到希望。杜娟心里的恐惧在加剧,她能感觉自己的手和腿都在不停地哆嗦。杜娟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又仔细回忆了一下进到大厦时走的路线,越来越坚定自己认定的方向是正确的。
杜娟摸了摸儿子的头说:“儿子,妈妈要抱起你,你两只手环住妈妈的脖子,什么时候都不要松开。好,就这样,抱紧了,妈妈现在开始跑了!”
杜娟开始朝大门的方向努力地跑过去,也不知跑了多久,还是看不见大门。杜娟已经筋疲力尽,五十多斤的儿子像一块千斤重的石头压着她,她感觉腰都快折了,可她不敢放下儿子,怕儿子一下地就会朝地下室走去。
就像跑了一辈子,杜娟已经感觉生命要走到尽头了。这时,一束强烈的光线射进了大厦,绝望的杜娟惊喜地发现,大门就在前面,她使足了全身最后一点力气,抱着儿子冲出了大门……
“病人醒了,病人醒了,她醒了!”杜娟循着声音微微睁开了眼睛,窗外的阳光暖暖地照在她的身上,周围一片洁白,穿着白大褂的人不停地在她身边穿梭。
杜娟动了动手指,手里没有儿子温暖潮湿的小手。她又向四周看去,依然没看见儿子胖乎乎的小身子。“我儿子呢?我儿子呢?快告诉我儿子在哪里?”杜娟几乎声嘶力竭。旁边一个医生按住杜娟的手,轻声说:“你昏迷了一星期,刚刚苏醒,情绪不能激动!”
杜娟隐隐感觉儿子出了什么问题,更加迫切地喊道:“我儿子在哪里?把我的儿子还给我!”周围的人表情哀伤,正要安慰杜娟时,一个护士快步跑进来,激动地喊着:“太神奇了,孩子也醒了,孩子也醒了!”
此时,杜娟才知道,一个星期前,她领着儿子坐一辆长途客车回老家看望父母。结果客车在高速路上与一辆大货车相撞。客车严重超员,司机和大部分乘客当场死亡,还有四名伤员在送往医院后医治无效也死亡,只有杜娟和儿子幸存了下来。
选自《新聊斋》2011.11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