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士铨是清朝的一位文学家,乾隆时进士,曾官至翰林院编修。他为人聪明正直,才华横溢。就在他八岁时,凭着他的聪明机智,破了一桩奇案,至今为人称颂。
那是雍正十年,他家乡江西铅山县县城内,有一姓李的大户人家,朝中有人,县城有生意,乡下有田地,可谓富甲一方,权倾乡里。他女儿许配的人家姓黄,正所谓“门当户对”,夫婿也是地方上有权有势的官宦子弟。就在男方要来迎亲的前一天,李家为了摆阔,特意在他家大院内将女儿的嫁妆摆了一个展览,让街坊四邻都来参观。这消息传出去后,一时大院内人流如潮。那展览的绫罗绸缎,特地刺绣的衣裙,自然是精美无比,那些珠宝首饰,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是耀眼生辉!看得众人惊叹不已,大开眼界。
第二天是男方要来迎亲的日子。这天天还没有大亮,几个丫环捧茶提水的,准备侍候小姐起床梳洗。她们来到小姐房门外,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众丫环奇怪,慌忙推开小姐的房门,房中的大红喜烛还在燃着,小姐却赤条条地倒在床前的踏板上,血从踏板一直流到了地上,都已凝固了。众丫头吓得丢下手中的茶盘脸盆,掉头就往外跑,边跑边尖声大叫:“不得了啦!小姐被人杀死了哇!”老爷夫人还没有起床,听得后花园里一片慌乱,边穿衣裳边往外赶。这时已有脚快的丫环赶了过来,说是小姐在房中被人杀死了!夫人一听当场就晕了过去,老爷叫丫环、老妈子赶紧将夫人扶回房去,他自己却顾不得照顾夫人,就赶到了小姐的房里来,看到女儿如此的惨状,他撕肝裂胆般地嚎着,就要扑上前去。还是跟来的管家有主见,一把拉住了老爷,说:“老爷节哀,出了这么大的事,要赶紧报官,这房间不能弄乱了。”说着拖了一床被子,将小姐盖上了。老爷这才发现房中为女儿准备的嫁妆,几乎被洗劫一空!他一下就瘫在了地上,狂呼着:“女儿,你怎么这么苦啊!是哪个有这狗胆,竟敢在老夫的屋子里杀人劫财,老夫誓死也要将他碎尸万段!”
县衙里县太爷听到击鼓鸣冤,又听得衙役在窗外小声说:“老爷,是李大户派人来报案,说是他家的小姐昨夜被人杀了!”老爷一听,李家大户出了命案,这还了得,一骨碌爬了起来。边穿衣,边对外边的衙役说:“快叫人守住四处城门,不许放一个人出城。”好在城门还没有开,昨夜杀人,这贼人肯定是没有出城去。他也顾不得洗漱了,传来仵作,慌忙坐了轿子来到了李家。小姐的绣楼在后花园内,县太爷上楼时,还看见楼梯上有血鞋印。据仵作验尸后报告:小姐是被人先奸后杀的。李管家呈上了失单,所有绸缎衣物、珠宝首饰均被劫,被盗走的不下百万!这么多东西,老爷断定作案的决不止一个人,而且这么多东西,一时也运不出去,更不敢就在本城变卖,一定还藏在城内。于是他命令所有的捕快,在全城大事搜捕,限三天之内,一定要抓到贼人,追回赃物!铅山县县城并不大,但捕快们几乎将全城的人都数了三遍,却没有发现一个嫌疑分子。全城各家各户都搜到了,就是城里那些旮旮旯旯,也都搜了个遍,就是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这么大的案子,竟然就像没有发生过的一样干净!县太爷交代他手下的捕快们,要是三日交不出贼人和赃物,就打他们的屁股。可是直到这些捕快们的屁股都打肿了,还是查不出贼人的一根毛发来!
李家老爷心疼自己的女儿在婚前死于非命,还遭受了禽兽的蹂躏,为了超度冤魂,不仅请了一帮和尚,还请了一帮道士,为女儿开七七四十九日的道场。两堂法事,同时并举,又放焰火,又放河灯,李家大院整日里香烟缭绕,钟鼓铿锵,诵经之声不绝于耳。特别是那些道士,舞剑跳神,甩火流星,每日都引来一些闲杂人前来围观。八岁男孩蒋士铨贪玩,也常来这里,杂在众人中看热闹。
这天中午,他回家吃午饭,刚跨出李家大门,正好有两个捕快在大门前石阶上坐着歇脚,愁眉苦脸地摸着屁股在说话。蒋士铨路过他们的身边,无意间听到甲捕快在对乙捕快说:“看来今天又得挨板子了,这屁股再这样打下去,恐怕就要打烂了!”
蒋士铨见他们一副可怜相,不由好笑,便停了下来,对他俩说:“二位大爷一向是抓人回去打屁股的,怎么现在轮到大爷们自己挨屁股了?有什么事,不妨说说,也许我可以帮助你们。”
甲捕快见是一个小孩,挥挥手说:“去去去!小孩子懂个屁!大人的事也乱搅。”
蒋士铨笑了笑,转身就走。他边走边说:“有的人就是怪,喜欢挨板子!分明可以不挨的,也要挨几板子才痛快。唉,那就只有让他挨去!”
甲捕快听他这样挖苦,不禁恼怒地说:“谁喜欢挨打了?你以为你能?小东西!”
蒋士铨回过头说:“能不能,不是吹的,不信,我马上可以让你见分晓。”
甲捕快还要回嘴,他旁边的乙捕快觉出点什么,就把甲捕快一拉,对蒋士铨一抱拳说:“这位小哥,我那兄弟也是窝了一肚子火,说话冲了点,请小哥原谅。你如果对李家这案子有什么线索,不妨告诉我们。等兄弟们把案子破了,一定登门拜谢。”
蒋士铨说:“这还差不多。其实,贼人就在你们的眼前,只怪你们不细心罢了。”
甲捕快余怒未消,坐着叫道:“别听这小东西信口乱说,城里都被我们翻了个底朝天了,还说我们不细心?”
蒋士铨说:“好,我问你:这李家,你们也搜查过了吗?”
他这一说,这两个捕快对望了一下,乙捕快说:“还真是的,这李家,我们还真是没有搜查。”
甲捕快说:“人家是苦主,难道是他家自己杀了自己的女儿不成?”
蒋士铨笑了笑说:“这就是贼人的聪明之处。他这叫做‘投鼠忌器’。贼人明知道你们不会去惊动苦主,所以这里才是他躲藏的最安全的地方。”
甲捕快赌气地说:“那你说说,这李家成天乱哄哄的,你知道谁个是贼?”
蒋士铨说:“我给你点个水,你们不妨在那些道士中去找,一定能够找得到。”
甲捕快说:“不可能!这些道士都是从人家庙观里请来的,一个庙观里的道士,夹个贼人他们又怎么认不出?”
蒋士铨说:“李家请的这么多道士,不全是一个庙观里的。有的是长春观的,有的是吕祖庙的,他们之中,夹杂着个把生人,长春观的以为是吕祖庙的,吕祖庙的又以为是长春观的,又都不是主事的,谁会去向对方刨根问底。”乙捕快问:“小兄弟,你又怎么知道哪个道士是贼人呢?”
蒋士铨说:“你们只要找那身穿新法衣,脚上穿的可还是一般老百姓的鞋子的就是。因为一般道士都很穷,只有做法事时才穿法衣,轻易不做新的。脚上做法事时穿的云头靴子,则是自己按脚做的。所以贼人想混在道士中,可以买得到道袍,却一时无法找到合适的靴子。正是这个样子奇怪,所以我才注意到有两个道士的鞋子。我看到那布鞋是新洗过的,那鞋底边上,还分明有着洗不掉的血迹。再看他们那做法事的动作生硬,分明是在模仿他人,而且惊慌不安,时时露出四处张望的神态,我敢断定他们决不是好人!”
两个捕快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一再向蒋士铨打躬作揖,称谢不已。他俩辞过蒋士铨,转身就冲到李家大院里道士的法坛前,看到那些围着法坛转的众道士中,果然一前一后的有两个身穿新道袍,而脚上穿的却不是云头法靴而是平民布鞋的“道士”,经过蒋士铨这一点拨,他们觉得这两人夹杂在众道士中,还真的有点不伦不类,便不客气地当啷一声,将铁链往他俩脖子上一套,一齐拿下了。
县太爷听说拿到了贼人,不等人犯押回,早已坐在大堂上等候。并将李家的管家也请了来旁听。甲乙二捕快将人犯带到大堂。老爷将惊堂木一拍,厉声喝道:“大胆贼人,你们是哪里人氏,如何进入李家,干下这杀人越货的罪行的,快快从实招来!”
两个贼人生的都是一样的贼眉鼠目,只是一个有了胡须,一个还没有。年轻的一个说:“哥,还是你说吧。”年纪大的这个就说:“我们兄弟俩,原是江西上饶人,因为在那边作案太多,难以存身,这才流窜到了这里。不想一来不久,就遇上了李家炫富。那天,我俩也在众人中参观嫁妆,见了这家这么多财富,便决定晚上下手偷取。为了方便作案,我俩趁人多杂乱之际,就躲进了他家后花园的假山洞里。李家闹腾了一天,人都睡得早,我俩等到半夜,便摸上了小姐的绣楼,先用鸡鸣五更断魂香将小姐迷昏了,然后就从窗户翻了进去。本来只想偷了财物便走的,千不该万不该,是小的不该掀开帐子,偷看小姐一眼的。这一看就把小的看呆了。李小姐熟睡的样子,真如天仙般的漂亮!于是小人俩便动了淫心,将小姐的睡衣扒光了,我兄弟俩好一顿折腾,不想小姐醒了过来,她正要叫唤,是小的怕惊动了人,所以一刀就将她杀死了。”
老爷问:“你杀人的凶器何在?”
这歹徒说:“我将尖刀和偷得的财物,一起都放在了李家后花园的假山洞里。”
老爷惊诧不已,心里想难怪翻遍了全城也找不到!便命令刑名师爷和李家管家一起到李家花园去取凶器、财物,对照清单,看还有什么遗漏的没有。回头又问强盗:“那你们又是如何成了道士的呢?”
强盗说:“因为老爷查得紧,我们兄弟一时出不了城。正好李家请和尚道士做法事。小的想,装个道士倒不错,估计大人决意想不到的。所以我们就临时买了两套道袍穿在身上,混在了道士之中,只等七七四十九天一过,大人追查得松了,我们再设法把赃物运出去。不想还是逃不脱大人的法网。”
老爷便命令将这两个杀人凶犯打入死牢,备文上报刑部,同时也通知了李家。县太爷要重赏甲乙二捕快,并问道:“你们是怎么想到要到李家去抓凶犯的?”甲乙二捕快不敢隐瞒,便据实禀告县太爷,破此案的其实是一个八岁的孩子,他的名字叫蒋士铨。
这时衙门口,正有许多人在听县太爷审案子,一听这么难破的案子,竟然是一个八岁的小孩破的,无不啧啧称奇。于是一日之间,八岁神童破奇案的故事就传扬开来,一直流传到今天。
选自《山海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