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睡中的高杨突然感到一阵窒息，似乎有人压住了他的胸口，让他喘不上气来，他想大叫，可声音就像卡在喉咙里，吐不出也咽不下。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这种感觉才慢慢消失。高杨起床倒了杯水，一口气喝下，看向墙上的挂钟，1点10分。再躺下，一点困意都没了，一想到刚才的窒息感，他就难受。
迷迷糊糊地躺到5点多钟，他接到了小王的电话“高哥，起了没？趁着天还没大亮，你赶紧把灵车开回来，要是被领导发现就麻烦了。”高杨是殡仪馆开灵车的司机，小王是他的同事。
高杨不解，灵车不是在单位吗？他记得昨晚下班后和小王去喝酒，多喝了几杯，之后的事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依小王的意思，是自己把灵车开回家了？
扔下手机，高杨跑下楼，在楼前，果然停着他常开的那辆灵车，在几辆轿车中间，显得格外显眼。高杨的冷汗不由得流了下来，这要是让邻居们看到那还了得？高杨很要面子，他从来不告诉别人他在殡仪馆工作，他内心认为，只要跟死人沾边的事，都是令人忌讳的。
他连忙上了车。在经过小区门口保安室时，高杨突然听到身后传出一个奇怪的声音，像是入睡着时发出的鼾声。他惊得脱口喊道：“谁？”声音是从后面车厢里传来的，高杨眉头紧蹙，谁会跑到灵车上来睡觉？
那鼾声一阵阵地从身后传来，缓慢而有节奏，像是个女人。
高杨停下车，大着胆子走到灵车后面，颤颤地打开后门，奇怪，车厢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而那鼾声在他开车门的刹那也消失了。
会不会是自己听错了？高杨看着空荡荡的车厢，突然，他的后背感到一阵阴冷，下意识地回过头。这一回头不要紧，他紧张的心提得更高了。平时不管什么时候都能看到保安室里的门卫，但今天，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高杨一刻也不敢停留，跳上车，飞快地朝前开去。一路上，那鼾声虽没再出现，但高杨总觉得有双眼睛在身后看着他，他的心紧紧地揪在一起。
终于把车开到单位，停好车后，他立刻去找小王。原来昨天他和小王喝完酒后，又回到单位，像着了魔似的开着灵车就走，小王为了拦他，还差点儿被他撞到，小王为他担心了一夜，电话也不知打了多少个，可不是没人接，就说不在服务区。
怎么会这样？他的手机一直开着，而且早上不是也接到了吗？高杨越想越觉得诡异，便把早上发生的事告诉了小王，小王听后脸色一变：“你怎么也跟他一样？”小王的话让高杨的心一颤。小王告诉高杨，原来开这辆灵车的司机在干了几年后，有一天，突然惊恐地到处跟别人说，他遇到鬼了，鬼上了他的灵车，之后没多久，那司机就神秘地死了，也没查出死因。
高杨听到这话，吓得好半天没说出话来，但要面子的他嘴上却逞强说：“这都是迷信，这世上哪有鬼？”小王点了点头，笑着说：“对，我也不信，晚上一起喝酒吧！给你压压惊。”又是喝酒，一想到昨晚因醉酒把灵车开回家，他就犯憷。正要拒绝，却看小王已经走远了。
这一天的事特别少，高杨在办公室里坐了一天。下班后，小王如约来找他，他推辞不过，只得跟小王又去了昨天那家小饭馆。但他打定主意，无论小王怎么劝，他顶多喝半瓶啤酒。
然而有些事情总是那么不随人愿，在饭馆里，高杨遇到了一个老乡，那老乡见到他格外亲切，拉着他聊家乡的事。
“你出来六七年了吧，怎么也不回家看看？你弟弟去年娶了媳妇，新媳妇进门半年你妈就病了，好像挺严重。”
老乡的话让高杨心里不舒服，他脸色很难看，自从跟家里赌气跑出来后，就再没跟家人联系过，他老是觉得父母偏心他弟弟，所以他拼命努力，要在外面活出个样来，将来开着最好的车，回家给他们看看。
心中有气，这酒不知不觉中又喝多了，然后便又什么都不知道了。
凌晨1点钟，那种窒息感再次让他从睡梦中惊醒，醒来后的他听到呻吟声，那声音似乎就在他耳边，时缓时快，像是遭受着极大的痛苦。
跟昨天一样，过了一会儿，那声音便没了，窒息感也随之消失。高杨起身把所有的灯都打开，连厕所都检查了好几遍，直到确定没人后，他才回到卧室，然后坐到天亮。
快6点时，他再次接到小王的电话：“高哥，你快把灵车开回来，今天要出车，千万不能晚了。”
高杨心里一沉，自己又把灵车开回家了？他跑到窗前，朝楼下看去，看到那辆灵车真的停在昨天那个地方。高杨感到很惊讶，自己以前也喝多过，但也没像现在这样把单位的灵车开回家。这两天自己是怎么了？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
这时，楼下出现一个人影，这人影慢慢地走到灵车前，打开后车门，上了车。高杨惊讶地看着那人影，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抓起衣服，飞奔下楼。
等他跑到灵车后面，打开车门去找人时，车厢里却是空的。他有些蒙了，就在他不知道怎么办时，手机响了，还是小王。
“出发了吗？快点，别误了今天的事，今天你要拉两趟。”
昨天定好的，今天必须在7点前赶到死者家。高杨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虽然害怕，但他不敢耽误工作，深吸一口气后，跳上了车。为了怕自己再听到昨天那样的鼾声，他一上车就戴上了耳机听音乐。
战战兢兢的高杨总算把车开到了单位，拉上小王，再奔医院去拉死者。也许因为身边多了一个人，高杨的胆子大多了，说说笑笑的，很快就到了医院。
在高杨把车开进医院太平间前时，有几个在院里散步的病人跑过来看热闹，其中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女孩。
那女孩呆呆地看着灵车，问旁边的人：“叔叔，你不是说这是拉死人的车吗？可那里怎么坐着一个活着的奶奶？”女孩说完，指了指开着车门的车子。
“那里面哪有人？喂，你是谁家的孩子，小孩子不能看这个的，快去找你家大人。”被女孩问到的男子板起脸，把她往后推了推。
女孩朝他吐了吐舌头后，转身跑了。高杨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心再次揪了起来。都说小孩子眼睛纯净，能看到不干净的东西，难道这是真的？一个奶奶？他想起两天前他曾拉了一个老太太的尸体。听人说，这老太太是被不孝的儿子气死的，临死前一直不肯闭眼。
想到这儿，高杨忍不住朝车里看去，除了刚搬进去的尸体，什么都没有。
“看什么呢？开车了。”小王拍了拍高杨。高杨一脸恐惧地说：“车上有鬼。”
小王听后，先是一愣，随后哈哈笑了起来：“你还真信了呀？我前天逗你玩呢，之前的那司机并没见过鬼，人家现在活得好好的，哈哈……”
高杨狠狠地瞪了小王一眼，也许小王的话是真的，但那孩子所说的呢？
快下班时，高杨怕小王再拉他去喝酒，没到下班的点儿就偷偷溜了，回到家，简单地吃了碗泡面，就上床睡觉了。
让高杨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早上，他又接到了小王的电话：“高杨，你昨天没喝酒怎么也把灵车开走了。”
在听到这句话后，高杨连衣服都没顾上穿就跑下楼，灵车果然又停在那个地方。
高杨感到自己快崩溃了，走到灵车前，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边磕边带着哭腔说：“我又没惹你，你干吗老跟我过不去？我求求你，不要再缠着我了，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唉！”一声叹息从车里传出，高杨吓得瘫坐在地上。在叹息声后，灵车却奇迹般地不见了。高杨呆呆地看着灵车消失的地方，好久没反应过来……
高杨刚到单位，小王就匆匆来找他：“对不起，早上我以为你又把灵车开回家了，刚才我去别的车库时，看到它停在那里。对了，我在那辆灵车里看到一本日记，好像是你的字迹。”说完，递给高杨一个很旧的日记本。
高杨在看到日记本的一刹那呆住了，这是他上学时用的，他从家乡出来后就再没见过它，它怎么会出现在灵车里？
高杨脑子里闪过一个奇怪的想法，他拨通了老家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弟弟在听到高杨的声音后，立刻就哭了：“哥，你怎么好几年不跟家里联系？咱妈在三天前没了，凌晨1点钟走的，临死前她的手里一直紧紧地攥着你的日记本，说真希望你能陪她最后一程，可我们怎么也找不到你……”
选自《百家故事》2012.11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