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胭脂湖
廖睿曾经留学欧洲,他学成归国后,他爹廖百万用十根金条,为他在澧县谋了个差事——水警的警长。
胭脂湖只是一座方圆百亩的小湖,四周生满了梅树,廖睿每天的工作就是,坐在由四名水警驾驶的汽船上,首先在湖面上进行一番巡逻,看看是否有偷鱼贼。
胭脂湖里的特产名叫血鱼,这种血鱼浑身呈现胭脂般艳红的颜色,制成鱼肴后,不仅肉质细腻,喷香扑鼻,而且还有安心、凝神的药用奇功。
廖睿可是一个干事的人,他不管到了哪里,都闲不住,经过几天的调查,他就写了份因为过度捕捞,血鱼已经逐渐减少的报告,然后亲自交到了孙县长的手里。
孙县长看罢报告,赞许地点头道:“廖警长,你不愧是留学欧洲的青年才俊!”
廖睿得到孙县长的夸奖后,他兴奋地说:“孙县长,只要能控制捕捞,我就有办法,让湖里的血鱼,恢复到几年前,年产百斤的状态!”
孙县长在办公室的皮椅子上起身,然后关严了房门,他低声说道:“廖警长,控制捕捞,这确实是有点难呀!”
血鱼之所以名贵,究其原因,就是因为所产稀少的缘故,几年前,血鱼一整年,还能有一百左右斤的产量,可是现在一年能捕到三十多斤,就算是丰收了。这三十多斤鱼,即使是贵为父母官的孙县长都无权享用,而是用冰块镇着,然后用汽车分批直运京城去了。
廖睿一听说血鱼都被直运京城,他兴奋地说道:“孙县长,莫非能吃到血鱼的都是京城的大人物吗?”
孙县长不无得意地说:“最喜欢吃血鱼的就是刘秉钧总理呀!”
廖睿知道这个刘总理以精明干练著称,他辅佐袁世凯,确实是个能臣,廖睿直到这时候,他才明白自己肩膀上责任的重大——真要是刘总理吃了血鱼,心情舒泰,然后多做几件利国为民的好事,那么他也算为国家做贡献了!
廖睿在临走时,他兴奋地说:“孙县长,我一定好好管理胭脂湖,争取恢复血鱼的产量!”
孙县长望着廖睿的背影说:“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呀!”
二、找原因
廖睿带着孙县长的嘉奖和信任,兴冲冲地回到了胭脂湖,他将手下的四个弟兄召集在办公室里,召开了一个调查會,他今天要弄清的情况就是——胭脂湖中的血鱼,为何會身体发红。
四个水警面面相觑,最后一个年纪大的水警说:“胭脂湖的梅子成熟,會自然地落到湖水中,湖中的白鱼将梅子吃下,它的身体就會被逐渐染红了!”
胭脂湖中,一尺多长的白鱼众多,血鱼生得和白鱼体型相同,唯一有异的就是鱼身的颜色,廖睿怀疑,白鱼一定是吃了什么东西,然后变成了血鱼。如果找到血鱼变色的原因,那么恢复血鱼的产量,就不再是一句梦话了。
廖睿听手下的水警讲完情况,他一拍桌子:“不管白鱼是不是因为吃了梅子,最后才变成的血鱼,我都要亲自试验一下!”
现在还没到梅子的成熟季节,但廖睿却知道哪里有卖这种成熟的梅子。他回到家里,跟他爹一说自己的想法,廖百万从抽屉里摸出了一叠钞票,说:“身在官场,切记明哲保身的道理,调查血鱼的秘密可以,但你却要适可而止!”
廖睿纳闷地说:“调查血鱼的成因,又不是刺探别人的隐私,难道还需要适可而止吗?”
廖百万用手往胭脂湖的方向一指:“你们那座湖边的水警办公室,就是十年前澧县城中首富朱半城的别宅!”
这个朱半城买卖众多,什么粮店、药铺、票号应有尽有,可是他却得罪了当时任省厅厅长的刘秉钧,刘秉钧略施小计,朱半城就被冠上了一个偷税漏税的罪名,接着被抓进了省城的监狱,他名下的买卖,随后也都纷纷倒闭了。
廖睿听父亲讲完官场凶险的道理,他点了点头道:“爹,您放心,我一定會注意的!”
澧县有一座春阳山,春阳山的半山腰就有一片早熟的梅林,廖睿用钱买来了五六斤通红的梅子,然后回到了胭脂湖。他手下的水警,已经抓了十多条尺长的白鱼,养在了水警办公室后院的水缸中,可是这五六斤梅子喂下去,不仅这些白鱼的身体没有变色,相反倒有一半的白鱼翘了辫子。
白鱼吃梅子变成血鱼之说,绝对是一个谣传。廖睿手下的另一个水警说:“廖警长,莫非湖里的白鱼凶猛,互相格斗残杀,最终胜出的白鱼,因为吃掉同类的血肉过多,而最后变成了红鱼吗?”
廖睿对这名水警的话将信将疑,他伸右手从水缸里抓起了一条白鱼,廖睿用左手去掰鱼牙的时候,那条鱼竟然狠狠地咬了他的手指一口,廖睿的手指被鱼牙咬得血肉模糊,气得他抬起脚来“咣”地踹了那口水缸一下子。
廖睿脚穿的马靴靴底钉有鞋钉,只听“哗啦”一声,那口水缸竟被他踢碎了,缸里的清水“咕咕”地向后院墙角的洼地流淌了过去。
那股水流渗进了洼地的地面,并迅速地消失不见了,院子的洼地上,只留下了几条未死的白鱼,在不停地挣扎蹦跳。
廖睿扯开嗓子大叫道:“来人,拿工具来,把墙角下面洼地的泥土给我挖开!”
三、大秘密
四个水警听到廖睿的招呼,他们拿着铁锨急忙跑了过来,他们挖开了墙角的泥土后,竟在下面发现了一个大磨盘,掀开这个重重的磨盘,廖睿惊奇地发现,磨盘下面,竟是一个黑洞洞的井口!
廖睿取来汽灯和绳索,然后将用绳子系上点亮的汽灯下到了井口之中。随着汽灯下到了两丈深的井底。廖睿瞧着井底发红的井水,以及在井水中游动的血鱼,他兴奋地叫道:“我终于知道血鱼的秘密了!”
水警占用的办公室后面,就是澧县首富朱半城的别宅。朱半城当年有个药厂,药厂在制作朱砂安神丸的时候,为了减轻朱砂的毒性,他们便在自己家的后院中,修了四口这样的石井,而石井井底的水里,存放着大量被碾成了碎末的朱砂。
这四口水井的井壁上,都开有直通胭脂湖的水路,每当胭脂湖下雨涨水,上涨的湖水就會沿着水道,流到了水井中,可是湖水往井水中倒灌的时候,湖内的白鱼也會涌进水井。
涌进水井内的白鱼如果不及时游走,胭脂湖落水后,就會被困在了井里,水井发红的水井里,生活着许多因为长时间接触井内水底的朱砂,而身体变红的浮游生物,那些白鱼为了活命,它们吃了这些浮游生物后,身体也會逐渐变红,如果井外的湖面再一次涨水,这些身体发红的白鱼重新复归到湖水中,就变成了“珍贵”的血鱼。
因为最近几年,胭脂湖附近降雨不大,白鱼被湖水冲进水井的机會不多,困在水井中的血鱼也就少了游人湖水的机會,故此,胭脂湖中血鱼的产量才逐渐降低。
廖睿发现了血鱼的秘密后,一口气跑到了张县长的家里,他将水井里面的情形讲了一遍,急切地说:“那血鱼之所以浑身通红,那是因为身上含有朱砂成分的缘故,朱砂虽然毒性不大,可是一旦加热,就會分解成剧毒的水银,这有毒的血鱼可不能吃呀!……”
孙县长看着气喘吁吁的廖睿,对门外喊道:“勤务兵,赶快给廖警长倒一碗凉茶来!”
不大一會儿,门外的卫兵端着凉茶走了进来,廖睿几口喝下凉茶,直觉得头晕目眩,他对孙县长说:“这,茶里有毒?”
孙县长冷笑道:“血鱼的秘密本县长早就知道,廖警长,你知道得太多了!”
廖睿最后“咕咚”一声,倒在了地上,他被茶里的迷药迷昏了。
廖睿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竟被关进了县城的监狱,罪名竟是—盗窃县长家的财物,并意图对孙县长动武!
廖睿扯开嗓子大喊冤枉,直到三天后的半夜,廖百万花重金买通了看守,看守才同意用一个相貌和廖睿很像的乞丐,将廖睿从监狱里替换了出来。
廖睿被救回家后,他焦急地大叫道:“爹,我要进京揭露孙县长的阴谋,那血鱼是有毒的,如果刘总理再吃下去,一定是會出人命的!”
廖百万劈面一个耳光打过去,低声骂道:“告诉你少管闲事,你就不听!”
澧县盛产血鱼,这血鱼便是通天的梯子,前任的几位县长,都是靠着这个梯子,最后得到了升迁,廖睿查出了血鱼有毒的秘密,岂不是断了孙县长的官路?也无怪孙县长给廖睿安了个罪名,然后将他下大狱了。
廖睿偏偏就不信邪,他连夜从澧县逃走,七天之后,辗转着来到了京城,可是那个刘总理,却早在两日前,便中毒身亡了。有人说是被袁世凯下毒给毒死的,也有人说刘总理是自己服毒自杀的,但廖睿却知道这件事的最终原因:刘秉钧当年收拾了朱半城,而朱半城家宅井底的朱砂又毒死了刘秉钧……
廖睿站在京城的城门口,看着那一辆装着血鱼的卡车又驶进了城门,他一跺脚,毅然去了广州,随后,他参加了革命党,几年后,他率领北伐军攻下了澧县,然后用手榴弹炸毁了那几口朱砂井,血鱼这种有毒的东西,这才彻底地在澧县绝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