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的红晕有点模糊,蒙胧的夜色懒在那里不愿离往。
老余穿上运动服,对着镜子看了三遍,这才放心的,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门,来到运动好友老厉的门前,慢慢地敲着房门。开门的不是老厉而是他的老伴,老余有点纳闷,与一往翻了个,老厉不接见到是老婆出面。再看她的脸色,老余觉得蹊跷。
老厉的老伴是远近遐迩的,虽年六十有八但仍保持八、玄月“朝阳花”,不见人不笑,见了老人怎样笑,碰到小孩哭了怎么笑,碰到不舒服的引人笑她运用自如,并且笑的半里之外都知道。老厉曾在同事、熟人、朋友眼前炫耀说,老婆没有沿上机遇,要在抗日时一定超过“阿庆嫂”,她要一声吼响遍大半个中国,日本鬼子至少有一半要被吓跑的。他老伴曾多次自豪地说,我是乐观主义者,即便是亲娘死了,也就是那么百尔八十分钟的哭哭咧咧下“阴雨”,我这辈子看来只有一星期多点脸上不放光,那就是毛主席逝世到开追悼会的时间。
想到这,老余确实看到她的脸非常严厉,像刚参加完大人物的追悼会没出会场似的,难道有那位陨星“陨落”了。不对呀,我起床时四点五十,准五点打开电视,两位主持人油光满面笑逐颜开,播报全是“大事喜事”,什么事呐,是否我***早影响她们休息?
“嫂子,我来掴合老厉一块锻炼。”老余摸索着说道。
“老厉病了,你自己往锻炼吧。”老伴挡在门口回答道。
老余摇摇头,昨天晚上十点在运动场老厉海阔天空两小时,从五岁时看到小日本烧杀抢掠,到十几岁时日本鬼子低头认罪,又到国民党进村抓丁,老爹佯装闹肚子从墙头上逃跑等绘声绘色,有鼻子有眼,大家听了握拳擦掌一致表示不忘旧社会,牢记历史,吃水不忘掘井人,翻身想念***。现在老厉却忽然病了,老余长长的叹着气,唉,人以上了年纪,晚上不知早上的事。
“我帮你往叫医生。不要耽误了治病。”
“不用了。是感冒,睡上一天,喝上两瓶热水就好了。”
“病好了也不要急于出门,上了年纪的人不搁折腾,留意好好休息。”
老余看她没有让进门的意思,说句安慰话,匆匆离往。
二
老厉没有病,是让老婆锁在卧室写检查呢。老厉待人诚吭冬任劳任怨,在单位是老黄牛,在家里是乳子牛,与大人小孩开玩笑是小牦牛,并且乐意管事,街头旮旯助人为乐。但一年多来老厉做了确实与七十岁年龄不相当的事。
往年春天晨炼返回途中,一个开着三轮摩托车身穿白大褂胸前佩戴洋字码牌子的中年妇女叫住老厉:“Ok,No老同道,社区门诊部在那里,我为老年人健康体检。”他眼睛一亮,心想现在都在关心老年人,我们遇上好年景啦,于是主动要给她带路。谁知那女的却将摩托车熄了火,说门诊部上班时间还不到,我先给你老人家检查,你老人家健康长寿,是我们做晚辈的福。他听了满酡颜晕,笑开了花,嗨嗨,我们老年人就盼着身体健康、下一代孝敬。她象野战医生一样就地工作,掰着老厉的两手“看闻诊切”,用手掌在他的眼前上下左右晃动,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让他的两脚并齐上跳十分钟,他一时支撑不住蹲在地上天眩地晕,那女的抓着他的稀发边推拿边问了他的家庭工作身体简况及联系电话,老厉咔咔绊绊一五一十逐一回答,忽然那她板起面孔双手卡腰朝南不说话。老厉迷惑不解,喘着粗气嘴吃力,是不是我得了病了?
她纹丝不动。老厉慌了,右手按住胸脯,我已经七十岁了,好日子过了五十年够本了,你实话说了我挺住了。
她依然纹丝不动。
老厉慢慢站起来,声音沙哑,实在我得什么病不可怕,就是今天在这里举行追悼会有没有悼词,悼词内容孬好、掺不掺水分也无所谓,上不上供品,烧不烧纸的,骨灰糟了大粪我也不知道。担心的就是老伴,她小时无了爹娘吃了不少苦,现在子女们失业“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难以指看养老,我走了她可怎么办?
“不!上帝不会将灾难降到你们的头上,我尽对不忍心你遭此难!”那女的猛地一个一百八十度转身,眼泪婆娑,满脸惆怅,但一刹那,她双拳狠狠地一握对老厉说。
“大夫,我喜欢直说。我得了什么病。”
“你小时候就吃豆腐?”
“是。生在旧社会,和杨白老一样能吃上豆腐就不错了。听老辈说,豆腐上至天子下至草民都能用。吃豆腐不会生病吧?”
“错,错矣!那是无文化知识骗人的。现在你整个肾已浮肿了三倍,象颗定时炸弹,按你的年龄要接近四倍就要爆炸,生命就危险了。现代科学,但很专业恐怕你听不懂。”
“你别再深奥了,有了病,‘绵羊拴在桌腿上砍头破肚自己说了不算’,你就开方抓药治病吧。”
“老同道,我听说了病人就疾恶如仇,恨不得一支烟的工夫就把病人从死亡的悬崖上拉回来。”
“对!对,对,这才叫救死扶伤人性主义。”
“老同道,你带着身份证没有?我是受国际世界健康协会派遣的,需要登记患者,以后国际世界健康协会要程序回访,你完全康复后还要接受邀请到世界各地作志愿者,为全人类的健康事业做出更大贡献。”
“嗬,今天碰到了白求恩似的好医生。那些说雷锋没了、时传祥失业了、白求恩下岗了,纯粹一派胡言。”
“对对。我在大家拿攻读医学博士时,跟白求恩的外甥女拜了干姊妹。她下月要来中国,我一定让她给你健康体检。”
“那好。你刚才说错了国名,我脑子记性不好也想起不叫‘大家拿’,是加拿大。”
“我一时激动说错了。麻烦你回家取身份证吧。”
“好。”老厉走出了十几米,停住脚步拨弄拨弄秃头想了想,呃,大夫,咱就简化一下程序,进步工作效率,市场经济了我不该问也得问一下,药免费我就不说了,不免费吧你开价我拿证时将钱一块拿来,你省时间我也省事,两全其美。
“老同道真好,像我老爹一样解放前进党的,一点邪蟊鬼祟也不沾,在探照灯下照八遍也找不到缺点,是我们中年人的学习模范。钱嘛,唉呀,唉呀呀,我都羞得出口。”那女的说着脸色有点黄,左手揉动着右鬓脚,眼闭眨着很难以为情,唉!国际世界健康协会有规定要收费,可对于一个菩萨般心肠的老人我好意思收嘛?
“别别,你治病救人我就很感激了哪能不收钱呢。”老厉甩甩手。
“那我就不委曲了。”那女的笑了,利索的从口袋中取出计算器,老同道,你需要的药名叫彼斯开尔,是美国科学家在太空中研制的世界级新药,翻译成中文就是“完完美美”,现在主要是供给副国级以上的领导人,那些省部级走后门也办不到。国际世界健康协会规定你这种病需服一年的药,价格是四百美元,首次用的打九折,七十岁以上老人享受最惠国待遇七折,就是四乘七两百八十美元,按一美元兑换人民币中间价七点九计算,共计二千二百一十二元。
“嗯!钱是不是太多了,我一月千数块钱的退休金难以承受。”老厉搓着两手,头转来转往,看天看地。
“啊,也是哩,老同道退休早工资低,应当体谅。这样吧,我不要国际世界健康协会***专家坐诊费,你出二千元吧,相当于药价六成,为了你老人家的健康钱多少无所谓,在美国总统求我也享受不到。”那女的咬着下唇果断的说。
“还是加进世贸组织好,我也享受着总统级的待遇。你为了老年人少拿了钱我过意不往,你等着,我往取钱。”老厉兴奋地走了。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老厉汗水满面,夹着一个黑塑料包返回,如数将二千元交到那女的手中,她也将一个封好口的有袖珍收音机大的塑料方盒递到他手上,然后三鞠躬,衷心得谢谢老同道,祝你老人家健康长寿,No,Ok,拜拜。
老厉连忙捉住她的胳膊,嘿嘿,我忘了给你身份证。
噗噗,摩托车发动起来,她笑了,脸像牡丹花似的:老同道,以后我们到门诊上登记,再见。
噗——她人不见了。
老厉提着药回到家。儿女们见了脸上不好看,大儿子反复掂量药盒,据医院说是一些杂粮合成加颜色的食品,与我炒的醋溜地瓜丝营养差未几,当饭吃算了。二儿子是机关干部一般不在公然场合使人下不来台,何况是自己的亲爹呐,脸上笑眯眯的,爹,你想保健是好事,我们全家人举双手赞成,以后需要保健品我兄弟给你买,你就不要操心了。
老厉听了大儿子的话不兴奋,但老二一说,他脸上美滋滋地,还是老二水平高,不愧是大学毕业的,是出息领导的货,以后可要再谦虚啊。
可谁没想到,大儿媳妇撇嘴了,呦,这年头饱汉不知饿汉饥,自己的孩子在大街上卖把青菜肠子断了也不管,拿着闲钱拱手往骗子手里塞。
老厉听了知道话中有话,脸唰地黑下来,大人们受林彪四人帮***,科学精神受到摧残,你们也受传染了,怎么不相信科学呀!我认准了一条真理,那就是三个坚持,坚持信科学,坚持科学精神,坚持科学办事。我以一个老同道几十年的经验告诫你们,林彪四人帮垮台后,骗人的迷信已经尽种乎!
大儿媳妇把手里的针线活狠狠地摔到桌上,差点蹦起来,那些在街上要饭、收褴褛的信迷信也没有心思,他们要拿着国家的钱比你会唱高调,比——
大儿子没让老婆再说,狠狠得扭住她的胳膊出门了。
二儿子忙露笑脸作解释,爹,老百姓在旮旯里骂:有些人是装饭的布袋,糟践粮食的机器,拉的粪不敢用,怕庄稼被传染了,老百姓无钱治***病。前些日子有个卖炒菜的勺子砸着锅底,跟夏洪文学会整人了;跟刘西同学,从见公众的东西手颤颤到不要脸皮公然的大把大把得捞;跟王良舆学一般混混也会搞女人了,经过职称评定荣升为世界一流大流氓了。但你老家放心,不是针对你们老革命的。
老厉脸上无了一丝光彩,我一生不干见不得人的事,光明磊落,不像有些人嘴上漱啦老百姓,心里男盗女娼。尽不像有的人,为了升官连老婆送上,当了***还要老百姓掏钱立牌坊,还要买外国女人——
老伴沉不住气了,叉开话题,老厉啊,你现在腿好、腰好、牙好胃口好、吃么么香,精神好,往白搭那些钱干啥,也不能全怪儿女们?
老厉大吃一惊,几十年了没见老伴脸上红过,今天到“晴到少云”,直指自己的脸上,本来就生气,一时不知怎么说才好,但一会又明白过来,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不懂高科技,忙到卧室拿出一张日历大小彩色的纸,戴上老花镜,右手拍打着纸,哎哎,我知道花几千元买那么多的药你心疼,心急,你看这白纸黑字“葱叶拌豆腐”一清二楚,药服后半年见效,一年初见成效,十年后大见成效,那些总统、女王、副国级都用,有什么信不过!
女儿近四十岁了,第一次碰到今天这种家庭场面,少见父亲发这么大的脾气,多少年没见到妈脸上“晴到少云”了,这样的场面要伤家庭的融洽气氛,怎样解决?她在贸易上工作过,是见过世面的人,于是面向爹笑笑,向妈作了个鬼脸:爹今年七十了,为国家做出过贡献,为家庭不辞辛劳,全家人今天就认了。爹买保健药就算上当了,七十年来犯一次错误,七十分之一啊,无损爹的荣誉形象。
老伴紧跟一句,少一根猴毛不算啥,少两根可不行,我可有言在先,决不许有七十分之二。
孩子们起身向两位老人告辞,刚走出大院,妈又将她们叫回,要女儿抽时间做大儿媳的思想工作,别影响家庭和睦,并且说,今天的事就不要外传了。
自此以后很长一段时间,老伴不理解他健康保健而脸色“晴到少云”在老厉心中挥之不往,一直找不到合适答案。一天下午,他为大儿子缴养老保险途经运动场,看到锻炼人少,将钱包躲好后慢跑,未几时身上出汗了,便坐在椅子上休息,忽然一阵锣鼓音乐声有远到近,一辆大彩车越来越近,最后停在自己不远处。
“关心女人就是关心自己,不爱女人就是不爱自己。”他好奇的凑近观看,车上的一条标语吸引了目光,唉,市场经济,拿着女人当卖点招惹生易见怪不怪,不足为奇。但又一想,也不全无道理,有答案了,上次买保健品就是顾了自己小荚冬忘了老婆大荚冬自己吃饱了忘了“第三世界”,这就是老伴“晴到少云”的原因,有什么办法“将功补过”哩?
“大爷,你好!”从车那边来了两位衣着时髦的青年热情得与他打招呼,大爷你遐龄了?老厉听了心想,眼下青年人有几个愿意跟老头子打招呼的,现在他们主动与自己照面,心里自然热乎,于是大拇指、食指、中指捏到一块:七十岁了。两位青年裂开嘴大笑,七十遐龄眼不花耳不聋,你一定是爬十层高楼还能踢毽子,还要举手致意哈哈“一片顶五片”南瓜喂肺灵早已不灵了,大爷,我们祝你长寿象康熙大帝一样再活五百年,到时候我们开飞机把你送到新金山基石尼世界纪录奖台上。老厉更乐了,哎哎,那是你们青年人的事,我没那个福分啦。一位青年说,大爷,现代科学技术使人活五百年已指日可待,今天赠予你一条第二世界科学院最新推出的世界级的获联合国专利保护的长寿牌理疗裤,它的功能?
老厉顿时犹豫了,怎么又是世界什么级的、新的,我上次买的世界级太空新药“完完美美”一天吃三粒,连续吃了八个月了,身上一点感觉也没有,我不敢在街上买东西啦。
青年脸上有些愤怒,大爷,那种药是侵犯世界知识产权的冒牌货,三粒相当于一天多喝半碗饭汤,一次吃一盒也不管用。我们的长寿牌理疗裤可就大不一样了,它的科学原理是,……
老厉心动了,牢牢地将理疗裤抱在怀里,同道能不能再送我一条,我老伴腰肩腿脚多年不好使,兴许用上它我就不再发愁了。两位青年听了脸凝成了疙瘩,一位青年哎呀,我们团体首席执行官规定,凡享受联合国特殊照顾的人群不能享受赠予待遇,阿姨每年都过“三八”,我们不能赠予。但另一位青年挑挑“钢丝头”,捏着他的胳膊央求说,你给执行官打电话求她,让她特事特办,为世界妇女事业作贡献。那位青年很不安闲的取出了手机,啊,你好首席执行官女士,哎哎,啊啊,好好,我代表那两位老人向你表示衷心得感谢,OK,吧斯。他放好手机脸上笑殷殷,大爷你真幸运啊,执行官说了制度一百年不变,但保重老人的健康是我们团体永恒的主题,执行官批准,我们将理疗裤从亚马赫国的运费、海关税、检疫费、仓储费、爱之病特检费、空中管制费等三千元免了,你出本钱费二千三百元给阿姨买一条,为了老年人的健康我们赔钱也是积德。老厉乐开了怀,太谢谢你们,两位同道文化不浅,你们那个什么官来水平很高呀!你们等着,我方便一下。他来到一簇冬青前前后左右看看,无人,便蹲下,从***中取出钱包,然后两手躲到冬青里……
老厉将一件里三层外三层经过精心包装的理疗裤送到老伴手中,嗨嗨,这可是专门给你买的,专治失眠腰腿疼老陈病的。老伴接过来反复看着,咱上回不是说好了不要在大街上买东西,不要上那些“君子人”确当,才七八个月就忘了。他听了呵呵一笑,不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把天下看的一片黑,那些养药是骗人的,那锣鼓开道一大车人围着抢购的东西咱能不相信吗?那厂商保证用了理疗裤七八十岁人的心脏像三十岁的,连续用它几年之后,老黄历不灵了,人应该是八十而立,百岁不惑,一百二十知天命,一百四十耳顺,一百六十不越矩,一百八十曰耄,一百九十曰耄,二百岁曰颐。看他这么执著,她说,象到市场买菜一样价格拦腰砍一半,我活到一百岁就烧高香了。老厉大笑,离一百岁还有三十二年,两千多元除开一天才几毛钱,那也划算。她不好再说别的,拿着理疗裤向卧室走,我试试看。他连声制止,你按说明书来,晚上零点时夜深人静,心平气和,用电少,效果最佳。
人无事熬时间真难受,比等火车坐轮船还心急。老厉晚上五点吃饭后,把闹钟卡在手里,眼睛紧盯着,看看离零时差得那么多,恨不能打闹钟两个耳光,妈的现在都走高速路了,你却永不进步工作效率,在漫不经心沉得住气浪费时间。老伴早已睡了,他也开始“洋鬼子上早班抱着枪磕起头来。”一阵叮叮铃铃声把他和老伴惊醒,嚯,到时间了。他把那件女士理疗裤拿给老伴,揭往几层包装穿上通电就行,很简单,我往洗个脸清醒一下也穿上。
“光嚷”一声响,他吓了一跳,老伴把理疗裤扔到客厅的茶几上,茶杯被打在地上碎了:老厉你买的是理疗裤还是理疗褂?他顾不得擦脸照镜子赶紧走到客厅拾起来看,怎么理疗裤变成了理疗褂,并且理疗褂只能是躲民才能用,褂子上少了一只袖子。
这一宿老两口睡不好,老厉闷着头任凭老伴批评。老伴精神头来了,从十八岁熟悉老厉,厉家穷的五口人用三个碗四双筷子,二十岁嫁给他,进扫盲班,生了三个孩子,坐月子一天吃两次玉米粥,三十岁才干点临时工等。可能是老伴平时没有夜里批评人的功夫,天刚亮时就觉得嘴难受,用毛巾擦擦,听到有东西掉在地上,仔细辨认是火咯渣,唉,一夜水没沾嘴边了,只好吭吭嗑嗑到厨房喝水。返回时老厉已打起了呼噜声,还有咯吱咯吱咬牙声,并且呓语大作,今后决不在大街上买东西,决不让这些国际骗子阴谋得逞,我要当了联合国秘书长一定不能饶恕这些国际骗子,一定杜尽七十分之三的错误。
打这以后,老伴成了“两面派”,门外演笑脸,门内唱黑脸,老厉晚上的小酒没了,中午饭前一个水果不见了,老伴多吃青菜少吃肉的絮叨听不到了,特别是听不到老伴伺候退休老人比养十头肥猪强的一类玩笑了。全家聚会少了,儿子上门站在客厅问候几句就走人,女儿进门放下东西三言两语就开路,春节大儿媳也不照面了。老厉心里明白这都是自己惹得“祸”,自己领导一百多人的企业玩得咪咪转,现在一个家庭到使自己吃不下饭。
他在反复思考着如何打破僵局,太巧了,还有两天就是“五一”了,有机遇了,“柳暗花明到了。”这天下午,老厉到储蓄所提了三千元现金,他已拿定主意,“五一”时全家人聚会,上大学的孙子、念初三的小孙子、读高中的外甥都要放假,给每人三五百元希看他们好好学习,再给大媳妇一份,大家哈哈一笑“泯恩仇”,真是何乐不为。
“表哥”,老厉走出储蓄所二百余米,一辆豪华轿车“嘎”地停在他眼前。他一怔,两手狠狠的捂住了钱包。
“表哥不熟悉我了,我是你表弟。”
“呃,是姨家哪个表弟来?”
“表哥,看到我一定想起来。”
“哎,是姨家孔云中表弟吧?”
“是,是你姨家云中呀。”
“四十年不见了,家里人都好呀,你大哥哉轨也好吧。”
“好啊。表嫂好吧。”
“好啊!看你坐着轿车,做什么工作,一定干得很好。”
“我在南关桥开了一家连锁超市,从事海参业务总代理。门号‘海参大世界’,牌子三米见方。”
“了不起,一定是大名的孔总经理了。”
“哎哎,表哥你不要这样说,经营场所跟官场一样大家互相吹捧从不说驴驹比骡子小。”
老厉碰到了几十年不见的姨家表弟,两兄弟一阵热乎后,表弟说,表哥你跟工商税务熟悉吧?老厉不假思考,嗨,我退休十几年了,工商所、税务所职员换了一班又一茬,你有啥难事?表弟正正眼镜,我那个连锁店九点就要开业,那房东又要两千元的押金,我请你找一下工商税务对房东统拢一下,我们已签了合同,房东不能额外要钱嘛。老厉生气了,呸,有些人见钱眼开,关键时刻就讹人,就是不讲信用。表弟,你就给他钱,是押金,到时各账各回,总算就行了。表弟着急额头上湿了,表哥你不知道,晚上我宴客招待领导各方人士安排二十八桌提了一次钱,上午给房东一年租金提了一次,银行有规定一天不能提三次款,我好说歹说银行就是不松口,你给想想办法。老厉在车前走来走往,搓拳又摸后头,表弟这样吧,我先给你两千元,你先办了大事再说。表弟眉开眼笑,双手攥拳举得老高,太谢谢表哥了,真是亲不亲看弟兄,近不近看亲戚。走,上车到我超市,欢迎你提出卓识,晚上你当东道主陪各级领导,明天你到超市给我当顾问对外就称董事长。老厉连连摆手,不啦,我现在回家还有事,我这个年纪鼻鼻涎涎有损你的们面,董事长担子太重负不起这个责,你给我的头衔批下来也得一年之后,我给你看看家可以。表弟用力握着他的手,表哥你老观念不行了,任命你董事长我这个总代理说了算,用不得上级批准,也不要文件,更不要开大会公布,也不登报纸电视广播,你回家好好休息明天九点上任,向表嫂转达问好……
老厉在晚饭桌上津津有味讲着碰到了表弟,老伴心里问号连连,当听说他给表弟钱时,筷子啪得落到地上,抓起老厉的手,走,到你表弟的连锁店瞧瞧。南关桥到老厉家不到二里地,她们很快就到了,走东家看西荚冬就是没有“海参大世界”,又打出租车到宾馆宴会大厅问“海参大世界”孔云中总代理,宾馆经理笑了,要找到你“表弟”恐怕只有到天空的“云中”。老伴听了一把揪住老厉的耳朵,他羞得坐在沙发上长时间站不起来,老伴气呼呼得跑了,他没有回家而是到运动场锻炼散心了。
距鸡叫三遍还差一大节,老伴就不让老厉睡了,老厉,昨天的事你打算怎样处理?老厉看了她一眼,唉,你看咋处理就咋处理。老伴不理他向客厅走往,他披上衣服近随其后,刚到卧室门前老伴猛转身把门关上,又听到钥匙孔巴拉巴拉转动声。
“听着,现在开始写检查,十一点给卧冬十二点开全家大会,你表态。”
“我这个岁数,写不了检查。”
“陈伯达比你岁数大,该悔过期还得写。”
“没有个座位,站着写不舒服。”
“毛主席从瑞金出发要是坐轿车喝茅台到舒服,能到了延安吗?”
“太憋哧慌,写字伸不手。”
“萨达姆知道在地窖里躲着难受已经晚了。你这个级别没有女人提笔拿印,也没有女人给你上茶,更没有女人搬椅点烟亲嘴吧。”
“我干过秘书,写材料太苦啦。”
“苦不苦想想红军二万五。”
三
九点许,老伴给儿女下电话通知,并要求今天不是星期日,外姓人和孩子不要牵涉了。大儿子将锅碗瓢盆装上货车,正要踩脚闸就听到屋里电话铃声,急忙返回,听了妈的通知有点生气,妈,你向那些干部学习起来,工作就是开会,会完了就是收费,收了费就喝醉。妈来气了,你爹把饭碗砸光了,不收你的费,没有酒让你喝醉。
不到十二点,子女已围在茶几旁坐下来,看到妈脸铁青,爹在那里长叹气,猜着是爹惹麻烦了。老伴戴上花镜,从背后拿出一搭稿纸,手哆嗦,扼要先容了会议内容,以及老厉出错误的过程,接着把稿纸给大儿子:把你爹的检查向大家宣读。
老厉忙说,还是我自己读吧,自己的责任自己当。老伴抬头不同意,老一辈说,自己的病自己看不透,自己下不了狠心给自己动手术,自己的腚自己永远擦不净。
老厉看看子女,酡颜了瞠目结舌。
大儿子把稿纸翻滚一遍,十页只多不少:妈,爹出错误的过程你已经说了,我不念了,只读爹的深刻熟悉好吗?
母亲牢牢眼镜,啊,进步效率,可以,但必须原文读。
大儿子说,爹的深刻熟悉有三点,一是坚信***,永远跟党走;二是相信人民痹冬党和国家给的养老金用在生活上,决不能让坏分子钻空子骗取老实劳动果实;三是相信粮食,信实不唯书,那些好听不好用、好看不好使的东西一律不沾边,大街上的艺人一概不信,还要揭穿他们的阴谋。唉噢——
大儿子忽然腰弯曲着,左手紧贴腹部,妈,我晚上跟朋友聚了聚喝多了难受起来,老二接着念吧。没等妈恩准,他已将稿纸塞到老二手里,跑进了卧室。老二一看心里有数了,左右摸摸西服的几个口袋但就是不摸上衣的小口袋,妈,我忘了带眼镜看不清字,妹妹念吧。
妈看了不顺眼,现在的驴就是上不了战场,不是撒尿,就是痔疮不能上套。
女儿知道了哥哥的心思,自己已无退路,硬着头皮,妈对爹的检查作了三点重要批示:一是相信***是共同的,我们必须做到;二是大家必须接受教训,共同帮助监视老厉;三是假如老厉再犯类似的错误,他,他——
她犯难了,看看众人,又看妈,不好开口。
妈瞪大了眼,你也要耍心眼了?
她无奈,正了正稿子,“他检查中后两条必须立即切断。”
与会的傻眼了——给爹断水断电不给饭钱?
老厉捶捶腰,七十岁了也面临失业。
大儿子说,比失业还残,失业还发两年的救济金。
还是老二反应快,妈,第三条批示是否有实施细则?
妈离开沙发,端着茶杯喝着水,我已经想到了:为了体现管人靠制度的精神,你爹现在的存折由老大封存,养老金卡女儿保管。你爹的花费需提前请示卧冬经过七天公示,全家无意见后我“一支笔”批准,女儿拿钱,方可消费。老二监视。
老大看看闹钟,心想现在是民工吃饭的时间耽误我卖爻菜了,于是催促大家举腕表决。
看到四人手已举起,老厉刚要抬手但被大儿子压下,爹,现在是正式会议,少数服从多数就行了,你反对也无用。
女儿有点看法,妈,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爹听京戏买茶水的权利也没有了,别让外国人说咱侵犯人权。
妈打断她的话,外国人腚上都淌蜜?对你爹的决定不过分,一点也不过分,庄户大夫都知道不下猛药治不好顽病,拉大粪车的也明白不施双套拴不住犟驴!
老厉听了右手卡住两腮,老伴看到了,说,老厉该你表态了,不论说多说少,必须符合我的批示精神。
他说,批示实质只有一条,就是你执掌我的“养猪”钱。
见只有叹气不再发言,老二凑近妈,妈,提提希看要求吧。妈想了想,一辈子不知道当领导风光,咱也学着来,今天开会不传达批示精神是我的错追究我的责任,你爹知道了指示精神要重出错误自己要承担责任。
大儿子乐了,做着翻菜勺的动作,妈扫盲生一小时学会当领导,哈,我豆腐蘸酱油的水平也能当领导。
老厉颁着手指合计知道会议“最后一项”属于自己,不再耽误时间了,举起了手,说全会一致通过,我一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永不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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