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裤裆上的深红

 
妹妹裤裆上的深红
2017-04-14 08:26:13 /故事大全

故事大全民间故事大全栏目整理和收集了一些民间流传的一些故事供读者在线阅读。这里小编给大家整理了一 篇关于妹妹裤裆上的深红的民间故事,下面请跟随小编的脚步一起去看一下妹妹裤裆上的深红吧。

小莫看见妹妹从草丛里走出来的样子,就知道出事了。

小莫并没有想到妹妹会从茅草地里钻出来。小莫看见妹妹走路的姿势有些特别,双腿不敢并拢,像踩高跷那样往外撇着,与平常迥然不一样了。小莫突然意识到什么,感到嗓子眼好像要冒出烟来。

"小娜。"小莫叫了一声。

小娜的头发并未见得零乱,而是被汗水濡湿了,很顺服地贴在头皮上,刘海抹得光光的,有些刻意了。小娜从来不在意自己的形象,这么刻意把自己收拾整齐,让小莫感觉奇怪。小娜看见哥哥小莫,眼睛里闪过委屈、羞愧和慌乱,她像吞咽口水那样把眼眶里冒上来的泪水憋了回去,变成头上更多的汗下来了。

"你怎么会在草丛里?"小莫问。

小娜的喉头向上提了一下,说:"我把王八铁藏起来了。"她回头指了一下茅草深处,又说,"你把它驮起走吧。"

小莫趟开半人深的茅草,三步并作两步窜到那堵围墙前,果然在一片被压倒的茅草间看见一条熟悉的王八铁。王八铁三块一条,像巧克力那样连着,每块鼓起一个王八壳似的脊背,故名王八铁。小莫打量了一下那片被压倒的茅草,正好是一个大人躺下的长度。他想问问妹妹这是怎么回事,小娜已经走出茅草地,独自沿着那条灰白的小径往前走了。

小莫解开腰间的布带,把王八铁拴在后腰上,又用宽大得耷到膝弯处的工作服盖好,抬起脚来去追小娜。从背后看,小娜走路的姿势更不对了。小莫从没有见过小娜走路的样子这么难看。小莫脚下一紧,挨近小娜,压低声音问:"瘸子把你怎么样啦?"

"没怎么样。"小娜说,她低着头往前走,小莫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听到她的声音平淡空洞,力图掩饰什么,却掩不住喉头有点堵。

"我以为他要把你交到经警值班室去咧。"小莫说。

"去了不是又得罚钱呀。"小娜瘦弱的肩头缩了一下,两只手像小耗子洗脸那样举到脸上去了。小莫揣测她是不是哭了。

一个小时前,他俩在厂区偷了王八铁经过此地,被一个值夜班的工人发现了。工人是个瘸子,追不上小莫,却把小娜逮住了。小莫跑到棚户区放下赃物,回头来找妹妹,这才发现天已经亮了。

现在,他们要回到棚户区去,必须越过长堤般的渣山。渣山上铺着铁轨,人们又叫它渣线。兄妹俩相跟着爬上一个陡坎,踩得路基石块哗哗地往下淌。上了渣山铁道线,兄妹俩看见东方一抹鱼肚白浮在烟灰色的地平线上渐渐泛红,突然被冒出头来的一轮旭日撕裂了,刚才还是青白色的天幕迅速地渗出血来,再看周围景物,一下子全都焕发了颜色。最突出的是渣线值班房顶上那面旗,不知什么时候完全变红了,红得不能再红,像浸了血似的,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瘸子这回怎么开恩......?"小莫还是绕不开那个疑团。

"别问啦!"小娜忽然大喊一声,在前面跑开了。

她一跑,小莫就在她的裤裆里瞥见一抹非同寻常的深红,像太阳从云缝里迸射出来一样,刺得小莫眼睛发花。豆大的泪珠一下子从心底里冒出来,好像涌泉跃出水面,令小莫两眼发花什么都看不见了。

渣山是钢厂倾倒炉渣的地方。从钢厂开出的小火车牵引着盛满废渣的渣罐沿铁道开上渣山,把废渣倾倒在铁道两侧。渣罐形似两三米深的大锅,架在槽车上,旁边有齿轮令其倾翻。日久天长,倒出的钢渣形成一条带状的凸起,好像伸进海里的长堤一般。

长堤的尽头蹲着一节报废的客车箱,永恒地固定在铁轨上。它是渣线工人值班休息的场所。客车箱经过改造,非常像一座房子,门开在直头,焊了一个宽敞而又平缓的铁梯子供人上下,情形有点像影剧院门前的阶梯一样了。车厢内的情景可以想象一下美国西部影片中的拓荒者要塞的样子。值班工人大概也是这样想的,跟西部片经常见到的情景一样,他们在车厢顶上竖了一面旗。

落日的余晖格外红亮,把渣山镀上了一层金色。值班车厢像一幅风景画的焦点,以黑色剪影方式突出自身存在。一个人走出车厢,在阶梯的顶端做了一个扩胸运动,这个人胸肌发达面露凶相以示强悍,脚下却不争气,走出时上身幅度很大地往前一栽,让人看出他是个瘸子。瘸子应老拐三十多岁就已经秃顶,为了掩饰头发稀疏,干脆理了个光头。此时他刚把头伸在水龙头下冲过凉,站直了身体手往后一抹,把水沫子撸得乱飞。忽然,应老拐的目光定住了,好像一只豹子发现了猎物。在前方,一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正在玩弄他操作的机械设备。

如果说渣线上只有一个值班车厢突兀于天幕背景下,那是不对的。除了车厢之外还有一座可以移动的铁架子,中间吊着一只笆斗大的圆铁坨子。因为它是以线条形式呈现的,便不如值班车厢更占体积更抢眼。此时,小莫爬在这个铁架子上面,像一只猴子那样好奇地打量那个硕大的圆铁坨子,心里想,那么细的钢丝绳牵着它,怎么就不断裂呢?瞧它被拽得高高的,蓄满向前冲下来的势能,仅仅是因为有一根钢丝绳牵着,就像一只被吊死的野狗那样乖乖地停在半空中。它要是掉下来该多好呀,它为什么不掉下来?为什么不掉呢?

"喂,你,干什么的?"应老拐站在值班车厢前怒气冲冲地说。

小莫轻蔑地抬眼一看,并不怕他:老子又没有偷废铁,怕他个卵!

应老拐看见威胁没有奏效,一拐一拐地亲自走过来了。走到近前,他感觉曾经在哪儿见过这个黑巴干瘦满身污渍的小子。

"是你呀,小兔崽子......"应老拐说,口气缓和下来,因为他记起曾经向这小子勒索过香烟。

小莫横了应老拐一眼,嗓子一吸,一口浓痰含在嘴里,准备射到应老拐的脸上。这是事先计划好的,可是事到临头,小莫有片刻犹豫。

"小兔崽子,身上可揣着好烟?"应老拐的脸上绽开笑容。

应老拐这一笑实属意外,令小莫惊慌起来。小莫没有想到瘸子还会笑,这太奇怪了,他那满脸的横肉在小莫眼里都笑得抖了起来。小莫的那口浓痰一时失去了方向,他含混地说:"没有。"

"没有。你下来,抽我的。"应老拐难得高兴地说。

从小莫的方向看去,应老拐正处在一个危险的位置。小莫的心头忽然哆嗦了一下,好像一道闪电裂过乌云翻滚的天空。他脖子一伸,将那口浓痰悄悄地咽了回去。小莫跳下架子来,说:"抽就抽。"

"抽老子一根,下回还一包!"应老拐露出流氓本色。

一个月前,应老拐值夜班曾经逮住过偷铁的小莫。小莫掏出一包红塔山香烟来,应老拐的态度就缓和了,他同意不把小莫送到经警队。但是一包香烟太便宜了,他在小莫身上搜身,最后内行地让小莫脱下鞋子,从鞋垫下搜出皱皱巴巴的十块钱来,应老拐并不嫌臭,拿上那包烟和十块钱,就把小莫连同偷盗的废铁一同放了。小莫失去了香烟和钱,最终没能把废铁带回棚户区,因为十块钱是为下一个捉住他的人准备的,没有了钱,当他又被人追赶时,小莫只好扔下废铁逃命了。

"你怎么就抽龙泉啊。"小莫下了铁架子,凑着应老拐的打火机点了火,吐出一口烟,装着老练的样子说。

"他妈逼的小工人一个,不抽龙泉抽啥。"应老拐骂道。

"这么说,你这几晚上没有好好逮人嘛。"小莫说。

应老拐笑道:"你小子门坎蛮精的嘛,知道逮了铁耗子就有阿诗玛、红塔山抽。"

"这谁不知道。我自己就送过你......"小莫说着话,怕应老拐看出他心中的愤怒,脸扭着不敢正面相向。

"前几天逮了一个小铁耗子,女的。嘿嘿嘿......"应老拐淫荡地干笑几声,下面的话突然收住了。

小莫的拳头在袖管里攥得铁紧,若不是应老拐及时打住的话,他无论如何也管束不住自己,就要跳起来一拳砸在他的脸上。这是在心里预谋策划了无数遍的事。但是刚才,他从铁架子上跳下来前的一瞬间,他忽然有了别的主意。为了实现这个主意,他要把自己的愤怒藏好。

"你要是下回给我一整条阿诗玛,以后我看见你偷铁就当没看见。"应老拐说。

"我哪有那么多钱啊。"小莫说,做出巴结的样子,"我只能买得起一包。"

"一包就一包,你要带来啊。"应老拐威胁地在小莫的头上抹了一把。

"那我要看看你怎么打渣锅,让我跟着你干活玩儿。"小莫提出了条件。

"这有什么好看的。"应老拐不介意地说,"我马上下班了。要看下回带着香烟来看吧。"

"那好。"小莫点头同意,怀揣着一个梦想走了。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好像一下子长高了许多,有点像一个凝结着心思的老头了。

小莫这条命,是靠那笆斗大的圆铁坨子砸出的哐哐声唤回来的。

那是三年前的一个冬夜,小莫独自来到钢城找寻在此地打工的叔叔,叔叔找不到,晚上没处栖身,小莫四处游荡,又饥又累,走到渣山脚下,发现这里的钢渣坨子暖哄哄的,就在几个渣坨子之间坐下来休息。身上一暖和,小莫睡着了。那年小莫才十二三岁,并不知道这些钢渣坨子是从哪儿来的,也不知道它们为什么会散发出让人愉快的温暖。睡到半夜,小莫突然听见头上传来哐哐的撞击声,声音大到几乎震破耳膜。小莫抬头一看,渣线顶端出现了一只血盆大口,正滴滴拉拉地往下淌着红色的哈拉子,大口中央被封闭了,半冷凝的炉渣青红相间,正隐隐地透着凶险。有一粒蹦溅的火星子飞进了小莫的脖颈,烫得小莫一下子蹦了起来,再也顾不得发呆,一个箭步向前窜去。

小莫的窜出把渣线上操作的工人吓了一大跳,他完全没有想到渣山下还有人躲在那里睡觉。当盛满钢渣的大锅倾倒后,因为渣锅表面已经冷却,钢渣倒不出来,工人正开机提起沉重的圆铁坨子去砸渣锅的底部。忽然看见一个小鬼模样的人影从死亡的红光中奔出来,让他惊骇地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花了。随着又一声圆铁坨子撞击锅底的巨响,凝结的红渣轰然倒塌,一只红钢坨伴着如雨的渣液,像一只怪兽从山顶上滚下来,一直滚到小莫的脚下,仅有数步之遥。灼烈的热幅射立即烤得小莫脸上发烧,却一滴汗也没有。

真是千钧一发,若不是打渣锅的声音唤醒了小莫,迟上半步,小莫必死无疑。事后想来,也是小莫命大。一般来说,渣锅并不是每次都凝结,需用大铁坨来砸的。如果耽搁得时间不长,钢渣还呈液态,渣锅一倾,兜头而下,顷刻之间小莫就葬身火海,连尸骨都找不到了。是渣锅表面的冷凝救了他,是咚咚的大铁坨撞击锅底的声音救了他。小莫对那个吊着圆铁坨子的龙门架有感情是很自然的,小莫对那个圆铁坨子有感情更是无保留的。

小莫没有找到自己的叔叔,却在钢城留了下来。因为经过一次死里逃生,小莫觉得这是自己的福地。俗话怎么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小莫虽然只读过小学,但是这句话还知道的。当然,光有这句话小莫也留不下来,关键是小莫在渣山后面的那片棚户区找到了落脚的地方。这里汇聚了外地来的各种各样的吃钢铁饭的人,三教九流都有。有的人你别看他穿得像土鳖,赌起钱来钞票多得吓人一跟头。当然,绝大多数还是穷人,是穷得叮当响的以偷废铁为生的人,俗称"铁耗子"。

小莫当了一名铁耗子。春节回老家才知道,叔叔转到别的城市打工去了。母亲让叔叔再出门时带上小莫,免得小莫跟母亲吵了架,一个人瞎跑。小莫不跟叔叔走,他铁了心还要回到钢城去。就这样,小莫在钢城扎下根来。过了一年,母亲改嫁。小莫再回去发现妹妹在别人家里日子过得凄惶,甚至连母亲也嫌恶妹妹。小莫索性把妹妹小娜带到钢城来了,兄妹俩在棚户区租了一间八平米的小屋,日子过得竟然像河水流淌那么无喜亦无忧。

小娜十三岁了,是个知道好歹的女孩,对哥哥知疼知热的。不仅给哥哥做饭,还帮着哥哥"做生活"。十三岁的小娜能做什么生活呢?无非是跟着哥哥一道去偷铁。自从小娜来了,小莫就感到肩上多了一份责任。他没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比如送小娜去读书什么的,他知道那只是电影里的故事而已,而他要做的就是把小娜好好地带大,看到好人就帮她寻一个自己的家。他记得父亲临死前摸着他的头说,你是小子我不担心,我就是担心你妹......

应老拐打破了小莫的梦想。虽然小娜什么也没有对哥哥说,但是小莫知道那件事肯定发生了。小莫对男女之事并不太懂,他从大人们冬令时节的闲聊中得知,一个人要是娶媳妇,新婚之夜是要试红的。在乡下发生过许许多多新婚之夜试红的惨烈故事,在这一关上出丑的新媳妇下半辈子就算掉进火坑了。小莫不停地想,既然那天妹妹的裤子已经红了,今后还怎么试红呢?这件事压在小莫的心上,像一页磨盘重。

小莫后悔当时只顾了自己跑,没有留下来断后。

小莫拿着一包"阿诗玛"走进值班车厢的时候,应老拐正擎着一张报纸,双腿架在桌子上读报。应老拐既不是装积极,也不是爱学习,他是关心报上的一则社会新闻。

新闻说钢厂揪出了一个大蛀虫。这蛀虫是个多大的官呢?屁大的官都不是,只是小工人一个。小工人凭什么贪污腐败呢?原来他是管合金的,监守自盗,每天把厂里的贵重合金用饭盒子盛了,带出厂去私卖。据说用这个方法发了横财。应老拐看到这里愤愤不平,倒不是因为有正义感,而是觉得自己亏了。他喃喃自语道:领导拿年薪,工人偷合金。他妈的!老子既拿不到年薪,也偷不到合金......

正想到这里,小莫进来了。应老拐忽然产生了一点幽默感,心里说,来得正好,看来老子只有逮逮铁耗子,从他们身上榨点油水了。

小莫对应老拐很巴结,递上香烟的同时说:"外面来车了,又送来几大锅钢渣。"

应老拐笑骂道:"那叫钢渣罐,还几大锅!你当是你妈在家煮稀饭哪。"

"是,是钢渣罐。"小莫点头道,"咱们去倒钢渣罐吧。"

"急什么!你小子比我都积极似的。"应老拐说着,拆开小莫的香烟,叼上一支,乜斜着眼睛说,"你小子也来一支?"

小莫说:"我还是算了吧。"

应老拐就不客气地把那包"阿诗玛"装进衣兜,带着小莫到出渣现场去了。

"你小子!叫什么名字我还不知道呢。"应老拐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地说。

"小莫。"小莫心想,我行不改姓坐不更名。

"家里都有什么人啦?"应老拐又问,跨过一根废枕木。

小莫差点被那根枕木绊了一跤。他想,这个可不能跟他说实话,如果暴露出他有一个妹妹,说不定就会引起应老拐的怀疑。小莫说:"就我一个。来找叔叔,叔叔没找到。"

"哦,老家是哪儿的?"应老拐有点聊天的意思了。

"北边的。"小莫含混地答道。

听见这话,应老拐心里有一根敏感的弦莫名其妙地震颤了一下,仿佛嗅见异味的猎狗,伸长鼻子立定,露出一丝警觉的神情。小莫的口音让他想起一个人,谁呢?一时间应老拐想不起来,或者说不愿想起来,下意识地屏蔽掉了。无论应老拐品性多么差,罪恶感还是有的。那件事干过了,就一风吹了,他不愿老是去想。如果有什么事情让他想起来,他宁愿装出一副记不起来的痴相。

牵引机车送来渣罐,脱卸挂钩就开走了。一溜三只大锅状的钢渣罐架在槽车上,边上有齿轮可以把它们倾倒过来。小莫饶有兴致地观看应老拐作业。钢渣坨倒不出来,应老拐就摁着电板,把另一股道上的打渣锤开过来,那个吊在半空中的笆斗大小的圆铁坨子就哐当哐当地砸钢渣罐底,直到把半凝结的钢渣坨子打掉下来。

这一次作业非常完美,不到十分钟,倾倒钢渣的任务就完成了。应老拐瘸着腿一拐一拐地往值班车厢走去。小莫跟着他,在后面用阴暗的眼神打量他。应老拐身材高大结实,小莫瘦小灵活,两人厮跟着,好像一只大蝎子拖着一根带毒戟的尾巴。小莫就是那根毒戟,他那阴歹歹的眼神不是一个十五六岁孩子应有的。

天空乌云密布,就像小莫脑海里翻滚着的粘稠的沥青状泡沫。

时间一晃过去小半年。小莫跟应老拐已经混得很熟了,都可以代替应老拐操作打渣锅作业了。

这期间,应老拐曾经提出到小莫的住地去看看。小莫说我们棚户区近来闹鬼,都说鬼是一个没有头的瘸子,半夜三更在人家的房沿上一拐一拐地走。你去了不要被人当做鬼暴打一顿。应老拐忽然想起自已造的孽,就再也不提到小莫住的棚户区去了。

这期间,小莫经常从那个吊着笆斗大圆铁坨的铁架子下面走过。每次走过,总是在心里试想吊着它的钢丝绳突然断裂,大铁坨子打在头上会是什么感觉。也许一下子就飞出去了吧,像一只鸟儿一样嗖地一声,就飞出去了。飞出去之后呢?要是像鸟儿一样不见踪影就好了,可是八成还会剩下一个身子,就跟僵尸似的留在人间。

这期间,小娜还是每天洗衣做饭,只是再也不去偷废铁了。哥哥小莫不让她去,她自己也不想去了。她跟哥哥之间过去无话不谈,现在彼此的眼睛都躲避着,绝少相碰。同在一个屋檐底下,两人的眼光要不接触还是挺难的,这样的日子不好过。小娜也想过跟哥哥把那事说出来,可是说出来又怎么样呢?还不是叫哥哥为难!

小莫有时会心血来潮,买一大堆好吃的回来,让妹妹小娜做。搁在过去,小娜一定会说:"买这么多做甚,明天不过啦!"可是现在小娜一言不发,只是做,买多少做多少,好像吃过这顿就再也没有下顿一样。兄妹俩吃着饭,一声不吭,过去有说有笑的情景再也不见了。吃完饭,小莫说:"娜娜,拿人家的手短。哥有一天不在了,你记着--咱不拿人家的,咱就谁的欺负也不受!"

小娜转身伏在自己的小床上,呜鸣地哭了半天。她知道哥哥说的"欺负"是什么意思,但她想不通哥哥为什么要说"有一天不在了","不在了"上哪儿去呢?你上哪儿去妹妹也要跟着啊!

小莫已经等了很久,他盼望的机会一直没有出现。就在他几乎失去耐心,打算另想办法的时候,一连三天大雨,让机会意外地降临了。

那天又是应老拐值班,小莫穿着雨衣到渣山上去了。他打算实在不凑巧就找个简单办法,把应老拐做掉算了。小莫穿了一件胶布长雨衣,套上帽兜连身形都别想看清楚。他的袖管里藏了一支铁路工人检查道轨用的尖榔头,他曾用它砸通了好几个钢渣坨。

小莫来到渣山上,看见应老拐正在烦躁地对付那个吊起铁坨子的设备。因为是露天装置,雨天使什么地方生锈了,一向自由升降的铁坨子卡住了,既不能升又不能降。应老拐恶狠狠地咒骂天气,说小莫来的正好,你猴儿似的,爬上去看看什么地方卡住了?

小莫听话地爬到了架子上,并且很快找到了卡壳的地方,经过简单的处理,大铁坨子又顺利地升降了。小莫并没有马上下来,而是指挥应老拐再试一次,将铁坨子吊了起来,然后对应老拐说,你看铁坨子是不是吊得有点歪啊?

应老拐控制着电门说,不歪。小莫说,你过来看看嘛,吊吊线看歪不歪。铁坨子的控制按钮在应老拐手里掌握着,他想放,一按机关,铁坨子脱了挂钩就砸下来了。他见小莫坚持,以为他在上面看得准一些,就移了两步,站在正中央说,我说不歪嘛,就你罗嗦。

话音未落,那个笆斗大的铁坨子像一只复仇的猛兽,呼地一下扑面而来,应老拐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下,就被砸飞了。原来,由机械操作的当然也可以由手动操作,电门控制着的那个机关就在小莫的手边上。

应老拐残余的意识闪回到一片茂密的茅草地里。他看见那个细嫩的黑妹子挣扎着,反抗着,如一尾咬钩的小鱼儿挣脱不掉那样。应老拐凶狠地说:"你不听话就把你送到经警队去,罚款,还要关你的禁闭。"最后她服贴了,顺从了,牙齿咬着他的膀子说:"疼,疼,大爷你轻点,大爷,你轻点......"唔,对了,她也是北边的口音,与小莫的口音一模活脱。

应老拐恍然大悟:这个小莫与那个黑妹子是一对兄妹。意识到这一点已经来不及了,人生的大幕已经拉上。应老拐最后的意识停留在那个口音上,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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