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几个罪犯亲人

 
我的几个罪犯亲人
2017-04-14 08:26:13 /故事大全

民间故事是从古至今一直流传下来的故事传说,从中我们可读到中国古代流传于民间那些人和事,我的几个罪犯亲人就是一个经典的民间故事

我这里说的"罪犯"特指坐过监狱的人。

许多人,许多事你不去想,也就那么平平常常的,过去也就过去了。若是细细一想,说不定还真能想出点事来。那天我看一本书,里面有座监狱,监狱里关着罪犯,突然我就想到我们亲族。想起来就战战兢兢,我们亲族坐过监狱的"罪犯"竟然就有3位。不知道在别的地方如何,在我们那儿这可是十分稀少的。这3位"罪犯"分别是我的爷爷、姥爷和老舅。

应该坐监狱的人

在这3位当中,最应该坐过监狱的是我姥爷。

姥爷名叫刘文让,昔日曾是代县的县党部主任。这个职务对现在的人来说有些陌生,但是从那个时代过来的人都很清楚,他们说这相当于现在的县委书记。这个官不算大,也就是七品而已,在电影里说的更可怜,七品后面还有个芝麻官的补充说明。别看这可怜的七品芝麻官,姥爷能当上来之不易。明晓底细的人都说,他是提着一颗头,搭上一条命,才弄到那么个官。

姥爷提的一颗头是他自己的。那年头他住在吕梁深山里,山下被小鬼子占着,平川里到处是烽火狼烟。他跑进山里的乡宁县,在沟壑间开办抗日民校,当着个校长。校长的责任很明确,是培养抗击日寇的人才,并没有亲自打仗的任务,偏偏他就要往敌人的枪口上撞。说起来那真是一场恶战,后人将之称为华灵庙保卫战。听起来保卫一座庙,像是要呵护其中的文物。这显然是用当下的眼观看,那时候绝没有这样的意识。之所以要保卫华灵庙,是这庙可巧就盖在山沿沿上,而庙边边上挂着一条上山下川的小路。小鬼子要进吕梁山,必须经过华灵庙。然而,山里盘踞着抗日的第二战区司令部,怎么能让这狗日的进去!你越不让这狗日的进去,这狗日的就越是要进去,恶战想躲也躲不过去。

不过,最早尝到厄运的不是驻守华灵庙的将士,而是想进山的小鬼子。冲击过一次又一次,冲击过一天又一天,死下了一片又一片,就是攻不上来。后来倒是上来了,却不是攻上来的,而是摸上来的。大雪下了一天一夜,下得山山沟沟和天上一样白。小鬼子就趁着这雪色朦胧的夜晚偷偷摸上来,贼东西一人披着一身给死人吊孝的白衣服。待哨兵瞅见那蠕动的爬虫,华灵庙已被包围了。打,拼死的打!打红了枪筒,打完了子弹,打光了自己,小鬼子也死的没有几个了。可就是这几个侥幸活着的爬虫,竟然得意忘形的朝庙顶上插他们那膏药旗。然而,膏药旗没插上,恶鬼们却全倒下了!那是听见枪声的姥爷带着民校的学员匆匆赶来,用愤怒的子弹射倒最后的几个爬虫!华灵庙守住了,赶到第二日小鬼子集结再来,二战区的大队人马已经替补过来。小鬼子只能再撂下些新的尸体嚎叫着逃窜。姥爷就在这次补缺的战斗里受到闫司令长官的赏识,当上个七品芝麻官。所以,人们都说他是提着人头升官的。

搭上一条命,是搭上了我姥姥的命。当然,那时称她姥姥尚为时过早,因为我就要失去母亲的妈妈还未满10岁,充其量姥姥也只能等待追认。不过,缘于我的出生她准定成为姥姥。姥爷在赶往华灵庙前,姥姥便卧床难起,瘦弱的肢体残喘着细微的气息。焦虑的家人慌忙打发邻居给姥爷去送口信,要他火速回家。可姥爷不走,他此时牵挂的是近在身边的华灵庙。那是襄陵县进山的唯一通道,也是一条粮道。襄陵县及襄陵县南面是一望无际的平原,田地里每年都能长出大量的小麦。若是失守,山上的将士就会断掉吃食,兵没粮自散,那是何等可怕的情景。不过,即是失守一百次他这位校长也没有责任,可是他心头的责任却比肩头的责任不知要重多少倍。姥爷几乎没有权衡,就毫不犹豫地告给来人:回不去。

多少年后,我坐在他面前,说到这一幕他捶胸抖肩地痛哭,哭得我也跟着流泪。据说,那年他回到家里哭得比这还要厉害。他是夜里偷偷溜回去的,增援华灵庙的部队赶来,家人的口信也来了,不是口信,应该说是噩耗,姥姥死了。日前送信的人回到家里,不见姥爷的影子,硬撑的姥姥再也撑不下去,闭上眼睛再也没有醒来。趁黑夜溜回去的姥爷哭得满灵棚的人没有一个不流泪。哭声再高也哭不活已经去世的姥姥,安葬才是要事。姥爷之所以夜里溜回来,是因为家乡被小鬼子占着。别看小鬼子夜晚龟缩在炮楼里不敢出来,可白日端着刺刀四处横闯,看见哪个不顺眼就猛捅一刀。姥爷不敢在家中待到天亮,草草埋过姥姥赶在天亮前返回山上。我不知道一路上他流不流泪,只清楚那次他在我的面前泪水擦也擦不干。那是他清楚自己就要进监狱了,按照当时公布的条文,他属于反革命分子,这回肃反怎么也逃不过去。

姥爷曾经很庆幸,庆幸他还能活着回到家乡。解放军打到代县时,他没有抵抗,城门虚掩着,衙门也虚掩着。大军围住衙门喊话:放下武器。他说,不用放下武器。喊话的人再喊,不放下武器我们就打进去。他说,不用打,门就开着。轻轻推开门,解放军一拥而入,面对的竟是一张笑脸。姥爷说,我没有说错吧,不用放下武器,我们就没有拿起武器啊!谈笑间姥爷成为俘虏,这可能是世界战争史上很少见的。

我觉得姥爷很明智,俗话说兵败如山倒,解放军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而过,他怎么能抵挡得住?我说出这层意思,他点点头赞成。点过头又说,也不尽然。我本心就不愿意打这场战争,好不容易把鬼子赶跑了,我们应该过安稳日子,好好建设家园啊!何必要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兄弟?就是这种想法救了他,他大难不死,被解放军押往大会公审。这是其时必须履行的程序,许多笑面虎都是在这样的场合被愤怒的人群扒掉画皮的。解放军怀疑姥爷也是笑面虎,会场的气氛却超出他们的预料,人们高喊刘青天,众口一词要求放了他。解放军还真听众人的话,姥爷侥幸地回到家里。

姥爷讲过往事没有几日,他真的走进监狱。我之所以说他应该坐监狱,是基于姥爷的认识。那日他说,变天了,不杀我剐我就算很宽大,很幸运,坐监狱还不应该呀!

不应该坐监狱的人

不应该坐监狱的人是我的爷爷乔凤藻。姥爷坐监狱诚如他所说,是变了天,沦为对手的阶下囚当属必然。爷爷呢,他比姥爷幸运,姥爷在黄土地上守城的时候,他在沿海的天津驻防。他苦心构筑的防线真不经打,稀里哗啦就败得一塌糊涂。仓皇换身便装就跑,匆匆忙忙钻进北平去找傅作义庇护。傅作义叹口气问他:

"你愿不愿意坐几年监狱?"

爷爷摇头说:"不愿意。"

他想要的是自由。傅作义瞅着他再叹一口气:"那你跑吧,我保不住你!"

爷爷听了傅作义的话,真的就跑。还是从天津起跑的,乘坐一只小船,飘飘摇摇颠簸在海浪里。爷爷说,不经风波很难理解什么是九死一生。小船在大海里,比一片小小的树叶还轻微。渔民的桨根本无法应对那滔天的巨浪,小船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刚开始,波浪颠簸得还呕吐,后来连呕吐的劲头也没了,像是死神紧紧掐住他的喉咙。他后悔上船,后悔逃跑,留在大陆坐几年监狱也还能活着,就是死也能留下个尸首,不像在这大海上,要是小船反扣进波浪,那肢体只能喂鱼鳖。大陆之大,竟然容不下他小小的肢体,爷爷暗暗流泪。

可是,大海连个痛痛快快哭几声的机会都不给他。蓦然,他和渔民都惊叫出来,恶风卷起小船直朝礁石撞去。他们的叫声未落,就听见咔嚓一声,船头已猛碰过去。接着船身倒扣过来,他和渔民都跌进水里。爷爷还算镇定,跌入大海没有把他吓晕,居然使起儿时在家乡母子河里学会的狗刨水。然而,海水与河水大不一样,他后来对我说,在小河里一扑腾前去一大截,在海里使劲扑腾也挪不动。看看礁石不远,就是扑腾不过去。而且,浪头一打,离礁石更远了。他不敢再用劲往前游,他知道就是拼尽气力未必能游上去,没了力气那就只能活活淹死。他轻轻摆动双手,呵护身体不朝下沉。他是勉强维持自己活着,等待海水的恩赐,巴望一个浪头把他打上哪块石头。这似乎是异想天开,可是偏偏异想的天真开啦!不过,这异想天开并不轻松,他一阵疼痛昏迷过去。醒来时,却躺在石头上,眼睛对的是渔民的眼睛。渔民的水性好,早早游上礁石。喘口气正要救爷爷,海浪已把他推到跟前。只是那海浪用劲太大,爷爷重重碰在石头上昏死过去。渔民伸手把爷爷拉了过来,好一阵他才苏醒。爷爷伸伸胳膊抬抬腿,能动,只是疼。他对渔民说:"还活着!"

渔民说:"死不了。"

这话说的有些早,他们离死的距离很近,离活下去的距离很远。吃的喝的都掉进大海,靠什么活着?忧愁缠绕得两个男人更为忧愁。忧愁救不活他俩,渔民踩踏着脚下的礁石搜寻着走去,想捡拾被浪头抛掷上来的海鱼充饥。那是一片礁石群,渔民走着,找着,居然爬上了一块开阔地,更为居然的是那地上居然还长着一片黄瓜。活着的希望就这么突兀在跟前。奇怪的是,远近不见有人,也不见个低窝小棚。不管奇怪不奇怪,只要死不掉就好。

爷爷是跌跌撞撞走过来的,他顾不得疼痛,听渔民一喊就往过攀爬。吃过不知多少次山珍海味的爷爷,见到这一片平平常常的黄瓜竟然热泪盈眶。他嘿嘿一笑,说:

"有人种,就有人收。咱就吃他的黄瓜,等着他来救咱。"

渔民也说是。

可是,他们吃过3天了也没等到种黄瓜的人来。他们不再是等,而是在盼。盼过3天还不见人影,他们就熬,黑夜好熬,白天难熬,一天漫长的如同一年。两个大男人瞪大眼睛瞅着滔滔的海水,只要天边有个黑点,他们都会兴奋一番。然而,没有一个黑点让他们梦想成真,短暂的兴奋留给他们的是更长的煎熬。这一日,红红的太阳又落进远处的海面,黑夜又要来临。一天的煎熬又化为失望,渔民无奈地说:"唉,太阳都栽进海里了,种黄瓜的人还活个屁啊!"

说完,展展躺在黄瓜架下。

猛然,渔民一蹦而起,大喊:"有船过来!"

爷爷远望,没有船影,回头看一眼渔民。渔民说:"有动静,我听到啦!"

还真是这样,一艘不大的船"突突突"从血红的海面钻出来,开过来。渔民拼着命地喊叫,爷爷也拼着命地喊叫,他们还挥动着手里的袄褂。那船放缓速度,靠近礁石,渔民和爷爷跳了上去。

他们得救了!

那也是一条逃跑的船。同病相怜,惺惺相惜,他们颠簸着风浪前往台湾。木船靠岸,爷爷踏上去说的第一句话是:

"哈哈,活过来啦,自由啦!"

后来爷爷不止一次地对我说:"宁吃过头饭,不说过头话。"说完,就举例印证这话的无比正确,那例证就是以下的事实。

爷爷满心喜悦地去报到,没想到刚坐稳就被人戴上手铐,投进监狱。爷爷惊疑,要坐监狱,在天津,在北平轻而易举就能坐,何必冒这风险,担惊受怕到这里来坐?不论他惊疑不惊疑,已被推搡着投进铁大门。

爷爷气愤地高喊:"混蛋,老子卖命卖下罪过啦!"

"卖命?给谁卖命?"关他的人说着,数道他是被共军俘虏后放回来的密探。爷爷大叫冤枉,喊叫得更凶。

喊叫不喊叫,没人理睬。喊过几日,爷爷绝望了,不再喊叫。他躺倒在铺,不吃不喝不起来。整整5天,头发全白了,牙齿全掉了,他一门心思想的是死。只是气愤没栽在对头手里,却栽在自家人手里,他想不开,想不开!

让他想开的是一句话,不是一句开导他的话,是一句咒骂:"你这个糊涂蛋,早死早安然!"

爷爷怒目瞪圆,翻身坐起,指着那人的鼻子吼喊:"你是个糊涂蛋,世道黑到这地步了,咋能说我糊涂!"

那狱友没动怒,冷淡地说:"明明知道社会黑暗,你较什么劲?死了也白死。"

爷爷猛然醒悟,他不再折磨自己,该吃就吃,该睡就睡,一直活到他回到海峡对面的故里。

最不应该坐监狱的人

与爷爷相比,最不应该坐监狱的人是我老舅。老舅是妈妈的舅舅,名叫关逢祥。

老舅和姥爷、爷爷都是山西大学堂的同学。所不同的是他学采矿专业,与政治不搭界。所以,当姥爷、爷爷旋卷在政治的波涛里难以自拔时,他在乡村的学塾给一伙儿猴崽教书。当姥爷、爷爷在监狱里失去常人应有的自由时,他正春风得意,有没有直挂云帆济沧海的雄心壮志,我没有问过他,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在一个心眼的报效时代。

老舅那时的心态我能猜度到,是因为老舅有过教猴崽的经历。这经历,我听他的爸爸、我的老爷爷说过。在我的家乡,教猴崽不是啥体面的职业,素有"家有三斗粮,不教小猴王"的说法。老舅一个堂堂的大学生出入于猴崽的课堂,再怎么说也只能是屈就。这里必须补充说明一下,老舅那时的大学生可不是现在的大学生,如今走进人群碰碰肩,不是大学生,就是研究生,弄不好还会是个博士生。那会儿,整整一个临汾县能数出来的大学生也就三五个。因此,老舅那大学生可是鹤立鸡群的大学生。让这样的大学生教给猴崽"一二三四五",那荒唐的岂不是"蛤蟆打起鼓,苍蝇娶媳妇"?何况小鬼子打来后,不光偌大北平放不下一张课桌,他们那个偏远的小榆村也放不下课桌啦,他和家人也只能朝山里开溜。

老舅关逢祥,生不逢祥,也生不逢时!

所幸,他还有时来运转的日子。就在姥爷和爷爷关在监狱的年头,老舅的运气降临了。乡村人常说;"人走痞运平地翻车,人走红运扁担开花。"那几年老舅属于扁担开花,先是有了正式工作,还是自己所学的专业,他进入煤矿。进入煤矿当然不是让他下矿,是让他主导下矿。他是技术员,就是矿上的领导也要看他的嘴巴。他的嘴巴很实用,很有效,他的身价也就一天天提高。技术员没当多少日子,老舅当上工程师;工程师没当多少日子,老舅当上总工程师。总工程师,要调动汾西矿务局多少矿上矿下的人啊!他说干,大家就干;他说停,大家就停。我猜想,那时他肯定有韩信将兵多多益善的感觉,要不怎么说他春风得意呢!

春风得意马蹄疾,不知老舅疾不疾,反正时代疾了,而且疾出个大跃进。大跃进的目标是"一个萝卜六亿三,全国人民吃一天"。大跃进的速度是"一天等于二十年"。我看那阵势不能再说是春风得意,应该是炎夏狂热。老舅如果再以春风之温应对炎夏狂热,显然如同"摇摇摆摆的小脚妇女"。可是,老舅惯于春风,难以狂热,如同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他还一点儿没察觉。这一日,竟然将急于下矿高产的矿工拦在坑口。矿工问:"怎么不让下去?"

老舅说:"瓦斯超标。"

矿工喊:"耽误高产你负责?"

老舅说:"我负责,我是总工程师还能不负责。"

矿工吼:"老保守,拔他的白旗!"

"对,拔他的白旗!"后面有人迎合,矿上的头头都来了,一起跟着矿工嚷叫。

老舅被推倒一边,矿工一窝蜂挤进坑道。老舅急切地喊:

"不敢下!不敢下!"

没等他再喊,已有人拽着他来到会议室。在这会议室里,老舅无数次下达计划、安排生产,对着众人指指画画,今天众人却对着他指指画画。众人的手指突然凝定住,不再动,那是地动山摇的声音惊呆了每一个人。

瓦斯爆炸了!

......

老舅坐进监狱。

我曾经问过老舅:"你不让下井,怎么抓你坐监狱?"

老舅摇摇头苦笑着说:"胳膊扭不过大腿。"

那次事故死去33个人,棺材黑黑的摆开一大片,家属哭声连天,气愤地要砸煤矿的办公室。不严惩责任人,难平民愤,老舅被抓进监狱。我忽然想起个"替罪羊"的名词。老舅就是替罪羊。我和老舅谈论这些的时候,老舅早已平反。他拿着一份退休工资安度晚年,说起往事平平淡淡。我却在想,他这个替罪羊平反了,那他顶替的那些人谁去追查责任?时过境迁,早已没人过问真正的罪犯。世事就是如此,暗藏的污垢总难剔除干净。

缔造"罪犯"的人

我们亲族的"罪犯"交代完了,这是渗透辛酸的文字。从古迄今,我见过很多人都是翻检出家族的名人给自己脸上贴金。即使自己家族没有,也要想办法攀附到能沾点边的望族身上。而我却用这些文字抖搂自家的丑事,家族不够,还要把亲族也给牵连进来。我无意跟风卖丑,只能说亲人坐进监狱完全不是本意,完全出乎预料。因而,我不得不交代一下缔造"罪犯"的亲人。

我要说的只有二位,也就是老舅的父亲和爷爷的父亲。至于为何不交代姥爷的父亲,最根本的还在于姥爷的家庭和我们两家不同。刘家是祖上传续下来的富户,在方圆村落是赫赫有名的。关家和乔家则不同,是刚刚脱贫的小户,富裕只是相对而言。两家能够脱贫,在于都出了个有志向的人。关家是老舅的父亲关正宜,乔家是我的老爷爷乔春魁。

关家到老舅的父亲手上时仍然穷得住房窜屋檐,吃饭靠借贷,这便激发出我这位关老爷爷改变家族命运的志向。乡村人常说,有志之人不立志,无志之人常立志。我的关老爷爷是个有志之人,左邻右舍没见他说过大话,待注意到他时,他已靠驮煤卖炭挣下几亩地。农忙,他务植在田里;农闲,他奔波在山路。种地,使他足食;驮煤,使他丰衣。他靠自己的力气把穷家拉出泥沼,成为村里中等人家。这样过安稳日子就蛮好的,偏偏我这关老爷爷要改变家境,要让后辈出文墨人才。不光把老舅送进学校,还把我的姥姥也送进学校,在那个年头,这是四乡八村稀少的。老舅一读就读进山西大学堂,我的姥姥虽然行之不远,也进入临汾城的女子师范。就是这二位读书人,把刚刚有点起色的家庭又折腾回到穷困的境地。关老爷爷打下粮食不敢再放开肚子吃,赶紧挑到集市去卖;驮煤挣下钱不敢再放开手脚花,连同卖粮食的钱一起送到学校去,给他的儿子、女儿交学费,交书款。村人们记得那位关老爷爷的辛劳,说他没黑没明地干,拼死拼活地干。干到什么程度?村人没记住细节,我从老舅嘴里听说,收麦大忙,他干得连腰也弯不下去。收完场,把最后一口袋麦子扛回家里,他和口袋一起坐在地上。好久好久他站不起来,对他的儿子、我的老舅说:

"现在你给我根金条,我都没有一点点力气拿啦!"

老舅的父亲这样干图个啥?就图后辈能走出田土,不再务植庄稼,都去务植文墨。在他眼里那才是光门耀祖。就为这心意,他把自己的筋骨全交给土地,他把自己的血汗全洒进土地。他如愿以偿,他的儿子在他铺就的轨道上一路行驶,驶出田园,驶进他向往的天地。可是,他怎么能想到,再往前驶他的儿子会锒铛入狱。早知如此,他还会为缔造一个"罪犯"而没黑没明地干,拼死拼活地干吗?

我的老爷爷没有我那关老爷爷的远大志向,爷爷的两位哥哥都是一辈子务植庄稼的农民。若不是一场官司,爷爷也可能和哥哥一样终生在庄稼行里钻。当然,他也就与牢狱不再沾边。然而,那场官司可巧便找到门上,正月里闹红火本是别人打伤人,却赖在我的二爷爷身上。原因是我家比凶手家里富足,能赔得起。冤枉啊,青天大老爷小民冤枉啊!倘若不去喊冤,忍口气替人家赔钱,也不至于倾家荡产,还把3口人也给折腾死。老爷爷不服气,喊冤喊到县衙,县衙早被人家买通,木匠的斧子一面砍,输了;老爷爷不服气,喊冤喊到府衙,府衙早被人家买通,木匠的斧子一面砍,又输了。老爷爷不服气不行了,两个儿子躲在外头不敢回去,家里遭土匪抢劫,两个儿媳死在血泊里,一个早产的孙子也夭折了。赔钱,赔掉半个家当,铺面卖掉,乔家沦为自耕农。如此也好,安安稳稳过日子,爷爷肯定不会坐进监牢。

说起来,老爷爷还是骨子里不服这口气。据说他息掉事情把3个儿子叫到跟前,说的是:不识字,没有权,辈辈受欺负,你们看咋办?两个哥哥把眼睛盯住弟弟,我的爷爷从此成为家族的希望。一家人下狠地做务庄稼,除过吃的穿的,全都供给爷爷读书。爷爷也才能成为附近村落唯一走进山西大学堂的学子。小鬼子来之前,爷爷在南同蒲铁路洪洞站当上站长,他是村里第一个骑自行车的人。他的车铃声在村里一响,村子里闯进来罕见的洋气,一街两巷的邻人挤嚷着观赏,家人的脸上闪耀着说不出的荣光。可惜,好景不长,小鬼子一来,人妖颠倒,三折腾两折腾,爷爷流落到孤岛不说,竟也成为囚徒,坐进监狱。

世事难料,世事难料!

"养不教,父之过。"这是《三字经》一代一代流传下来的世理。即是世理就应该具有普遍性,却为何我那关老爷爷和我那老爷爷,养而教,成罪过?

看来,世道也有偏离世理的时候,无奈啊无奈!

我的几个罪犯亲人到这里就结束了,如果你有更精彩有趣的民间故事想投稿赚稿费,欢迎联系小编哦QQ2228454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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