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那人道,“你跑了怎么办?”赛金睛苦笑道:“我一个老东西还能跑到哪里去,到哪儿还不是替人画像挣口饭吃?”“那好,后天晚上见!”那人气呼呼地将黑纱罩在了脸上,身子一纵,一闪没影儿了。
赛金睛仔细听那人走远了,这才关上门,他背倚在门上,身子发软,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双手掩面放声大哭起来……
第二天,赛金睛一天都没出摊,他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一夜之间,头发似乎全白了。
第三天的上午,赛金睛支撑着从床上爬了下来,他坐在了桌边,狠了狠心,替那人画起像来。画完,叠起来,卷成一个小筒,然后唤出那只斑点狗,将那小纸筒系在了狗脖子上,拍了拍小狗的后腚,喃喃地道:“去吧,去吧……”那小狗很听话地前腿一跃,迅速蹿出了大门,眨眼就没影儿了。
天,渐渐黑了下来,赛金睛怕那人找不到门,特地跑到大门外,挂了一盏灯笼。他转身回到屋里,突然身后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哈哈,老瞎子,我来了,我的画像呢?”
赛金睛叹了一口气,取出画像,在桌上铺开,那人撩开罩在脸上的黑纱,看着自己的画像,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竟像孩子似的拍起了手:“哈哈,不错不错,我娘看了准高兴坏了!老瞎子,借笔一用!”他从赛金睛手里接过笔,将画像翻过来,写上了一个地址。临了,又将画小心翼翼地卷了起来,藏在了怀里。“给你钱!”那人将一袋银子扔在桌子上,转身欲走。
“慢!”赛金睛突然喊了一声。那人一愣:“怎么了,是不是嫌钱少了?”赛金睛的口气软了下来,哀求似的道:“你……能不能将脸再给我摸一下……”那人像看怪物似的上下打量着赛金睛:“嘿,老瞎子,你有毛病啊,摸脸还摸上瘾了?老子没空和你磨叽,走了!”“不,”赛金睛一把拉住他,“孩子,我是你的父亲啊……”
“什么?你是我父亲?”那人突然僵住了。赛金睛哽咽道:“好啦,你走吧,快……我已经报告杭州知府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啊!”“老东西,”那人勃然大怒,“你还真能忽悠人,看来我今天非杀你不可了!”说着,那人“嗖”一下从腰中抽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刀子,直奔赛金睛刺来。赛金睛坐在一旁竟不躲不闪,引颈受死。
岂料,只听“嗖”的一声,一支飞箭射中那人的手腕。与此同时,哗啦啦由屋外拥进一伙捕快来,为首一人,正是那天在茶楼求见赛金睛的黑脸大汉。黑脸大汉冲着那人大声喝道:“花面狐,你已经跑不了啦,还不快快受降!。”
那个被称作花面狐的,一见身份败露,冷不丁地掀开罩在脸上的黑纱,从腰间抽出一柄长剑,呼啸一声,正欲向身边的一个捕快刺去,说时迟,那时决,黑脸大汉将手一扬,一支飞镖又击中他的前胸。“啊——”随着一声惨叫,花面狐踉跄跌倒在地。一伙人扑上前将他用绳索缚了。赛金睛连滚带爬到了花面狐的身边,哭喊道:“阿志,我的儿啊……”
他这一声喊,将所有的人都镇住了。花面狐听叫自己的乳名,更是吃惊:“你……你真是我的父亲?”
原来,早在三十年前,赛金睛娶了一个妻子,名叫自如玉,是当地出名的美人儿。一年后,他们生下一个孩子,取名阿志。当时,阿志长得又黑又瘦,体弱多病,赛金睛怕他活不长,便听从了一位算命先生的话,将自己的名字刺在了儿子的脖子后面,意思是父子同命相连,生死在一起。日子长了,阿志脖子后的字虽然有些淡了,但用手一摸,痕迹却很清晰。
哪知时隔不久,赛金睛便遭人暗算,被刺瞎了双眼,回到家里,发现老婆和孩子又被人抢走了……
前不久,赛金睛来到杭州,被人带到茶楼,要见他的这个黑脸大汉,正是知府衙门里的捕快头目张虎。张虎告诉他,这些年来,江湖上出现了一名飞天大盗,绰号叫“花面狐”,此人来无影去无踪,各地官府多次派人追捕他。却一直无法将他捉拿归案。最近,有线报禀告杭州知府,说花面狐已经流窜到了杭州,知府当即命张虎想尽一切办法,一定要将花面狐拿下。
张虎接到命令后,经过细访,发现这花面狐虽然在外作恶多端,却是一个大孝子。因他有数案在身,不敢回家,每年接近年底时。都要请人给他画一幅像,寄给在家的老母亲,以报平安。恰在这时,名闻江湖的画像高手赛金睛到了杭州,张虎突然想起一个“请君入瓮”的计策——为掩人耳目,找瞎子画像,是最安全的方法,花面狐多半会找瞎子画像。便暗中派人将赛金睛邀到茶楼,请他配合自己,好一举拿下飞天大盗花面狐。
狡猾的花面狐躲开了潜伏在周围的捕快,为了尽孝还是冒险跟踪到了赛金睛家里,他没有料到一个瞎子竟有如此神功,生生把自己送上了绝路;而让赛金睛想不到的是,在他给花面狐摸脸时,竟然一下子摸到了当年自己给儿子在后脖子上所刺的名字——霎时,他像五雷轰顶一般,两眼一黑,差点儿昏死过去……
花面狐归案以后,江湖上再也没有了赛金睛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