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闯两关,石头顺利进入内宅,站在了要剃头的正主儿——辽南总兵冯山冯将军面前。
等冯将军摘掉假发,石头顿觉心头一震。也难怪会如此折腾,冯将军的头顶疤痕累累,疮痂层叠,且似蛇蜕皮般生屑起鳞,每隔三两日就需剔除一次。而更为棘手的是,冯将军是被火烧伤过的,还落下了后遗症,脑袋总在不自主地抖颤。
多亏老爹逼我剃过癞蛤蟆,不然,还真摆弄不了这颗“刺头”。石头凝神静气,操刀在手,短短片刻便将冯将军的头顶拾掇得无比清爽利落。
“你叫什么名字?做这行当有多长时间了?”冯将军边问边瞅向了石头的剃头挑子。看得出,他对石头的手艺甚是满意。
“回大人,我姓雷,乳名石头,从六七岁就开始学剃头了。是我爹教的我。”石头回道。
“虽为毫末技艺,却是顶上功夫。”冯将军对主管说,“收下他,让他做府里的专职剃头匠吧。”
成功入选,石头乐不可支,想用赏银给老爹雷黑脸买酒肉。屁颠屁颠刚奔回家,就见老爹拄拐而立,冷得就像一尊泥塑无常。
“爹,我没让你失望,能赚钱养你了!”
“我不用你养。”雷黑脸抢白冷哼道,“听着,你找个机会,抹了那癞头的脖子!”
“为啥?”石头脱口惊问。
是啊,练了那么多年的剃头手艺,到头来却只是为了等一个机会,抹脖子杀人,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接下来,雷黑脸恨恨道出了个中恩怨:早在石头出生前,他和冯山算得上是好友,一个经商,倒卖药材;一个投身行伍,混得风生水起。一天,他外出收药,遭遇山匪。好在他略懂医术,治好了匪首的恶疮,得以勉强保命,但被强令留在匪巢,不准擅离半步。这一困,便是3年。等好不容易逃脱回到老家,却发现好友冯山竟强娶了他的女人秀姑!朋友妻,不可欺,冯山的做派,简直无耻至极。他气不过,就找上门理论,结果遭到冯山手下的冷血追杀,差点魂赴黄泉。
石头听得心惊肉跳:“那我娘呢?”
“被那癩头逼得上吊了。”
雷黑脸眼底的恨意愈来愈浓,说儿子石头是在他落难后不久降生的。一天深夜,他去抢石头,冯山恼羞成怒,要将他们赶尽杀绝。他一路亡命,慌不择路逃上了山崖。眼见杀手越逼越近,他将石头往怀里一裹,纵身跳了崖。万幸半途被一棵斜生于崖壁上的松树搪住身子,虽伤了腰,断了腿,好歹命没丟。
“这癞头,心肠真毒。”石头双膝一沉,“噗通”跪了下去,“爹,你放心,就算死,我也要杀了他,给你,给我娘报仇!”
这人要心里藏了恨,手上也就失了准。3日后,当石头再给冯将军剃头时,刚下刀,噌,便割破了一个肉瘤。
“小子,你找死?”始终立于旁侧的总兵府主管当即瞪眼呵斥。
“要死的是他!”石头手一沉,挥刀直割冯将军的喉咙!
而在石头来总兵府后,在雷家,雷黑脸瘸瘸拐拐踅进了石头的房间。床头上,摆着一把蹩脚木刀。雷黑脸记得,在石头7岁那年,赶上过生日,他吵着要礼物。雷黑脸顺手抓过块木板,胡乱咔嚓几下后扔给了他。可石头竟如获至宝,还搂住他的脖子“叭”的亲了一口:谢谢爹。而这破玩意儿,也成了石头长这么大雷黑脸送他的唯一礼物。还有,每逢阴天下雨,他的伤腰残腿便钻心地疼。要不是石头伺候他,从还没锅台高就踮着脚尖学做饭、洗衣服,到给他擦身子,没准儿,他早饿死了。
这时,雷黑脸又盯上了一根杵在床边的新拐杖上。
从小到大,石头都傻得叫人心疼。我用拐杖打他,断一根,他就重做一根,还打磨得光滑干净,生怕有毛刺扎着我的手。算上这根,已是他做的第16根了。闷闷地想着,雷黑脸突然浑身一颤,一把抓起拐杖,跌跌撞撞往外跑。
石头,你千万别动手,那癞头是你亲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