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子杀父,父子相残,这正是雷黑脸谋划多年的一场“好戏”。意在以牙还牙,报夺妻之恨——
当年,雷黑脸侥幸脱险。一回到家,就撞见冯山和妻子秀姑住到了一起。他们的孩子,也就是石头。雷黑脸怒火中烧,破口大骂两人不知廉耻,肮脏龌龊。秀姑羞臊难耐,转身回屋,一束白绫悬了梁;冯山却没惯着他,喝令手下将他乱棒打了出去。及至午夜,雷黑脸蒙面翻墙入院,一把火烧了冯山的卧房。碰巧冯山喝得酩酊大醉,被烧成了这般模样。雷黑脸趁乱抢了孩子,逃往山野。冯山嘶喊:“快去杀了他,把我儿子抢回来!”
后来,雷黑脸抱着石头跳了崖,所幸大难不死。再后来,两人隐姓埋名,冯山调往哪儿,他们就跟到哪儿,并等来了总兵府专用剃头匠身染重病、选用新手的绝佳机会。岂料,机会来了,面对那打烂一根、石头又新做一根的拐杖,雷黑脸突然良心发现,发现他和相依为命10余年的石头已亲如父子,谁也离不开谁。
然而,晚了。等他踉踉跄跄,不知摔了多少跟头总算闯进总兵府时,石头已横尸当院,主管正在擦刀上的鲜血,冯山也似早预料他会来,正端坐院中等他。
“田横,你终于露面了。”冯山冷笑道,“13年前放火烧我、抢走鸣儿的蒙面人,还真是你。”
雷黑脸原本姓田名横,石头则叫冯一鸣,寓意日后一鸣惊人。可如今,他死了,成了仇恨的牺牲品。雷黑脸禁不住老泪纵横:“冯癞头,你知道你杀的是谁吗?他是你的亲儿子,冯一鸣!”
“你心思阴狠诡诈,少蒙我。”
“我沒骗你。你没忘吧?他背上有颗铜钱痣!”
雷黑脸边喊边跌坐在地,抱起石头要脱他的衣裳证明给冯山看,哪知石头竟又睁开了眼!仅仅一怔,雷黑脸便弃了拐,紧紧抱住了他:“石头,你没死?爹糊涂,昏了头,做出了这等缺德丧良心的蠢事。石头,你打爹几下吧,爹心里有愧,对不住你哇!”
原来,石头初次入府,冯山便从剃头挑子上瞧出了一丝不对劲。一架挑子,必备四大件:剃刀、磨刀布、剪子和梳子。可石头的工具匣里,却少了梳子。显然,他早知道是给秃子或癞头净面。而冯山平素都戴假发,调任辽南府后还真没几人知道他是癞头。心中生疑,自然要查。主管亲自出马,很快就摸清了雷黑脸的底细。石头出手,被冯山轻松化解,石头还要硬来,主管说:“胡闹,他是你爹!”石头挣扎叫骂,死活不信。而此时,雷黑脸正趔趔趄趄地往总兵府奔。
“来得正好,那就先泼石头一身鸡血,趴地装死,瞧瞧到底谁才是真爹。如果还不信,那就把你娘也请出来!”
“你说啥?我娘没死?”石头大惊。同样吃惊的,还有雷黑脸:“秀姑还活着?她在哪儿?”
冯山没说谎,秀姑的确还活在世上。那日,多亏抢救及时,她又活转过来,随后披剃出家,绝迹红尘。待主管领石头去了后堂清洗,雷黑脸又死死盯紧了冤家对头冯山:“当年,你抢我的女人,真卑鄙!”
“我以为你死了。其实,你真应该死掉。”冯山亦瞪着雷黑脸,压低声音说出了一个尘封多年的秘密——冯山遭绑,音讯杳无,秀姑发疯般到处寻找,不幸被一个山匪盯上,遭欺凌。秀姑几次想死,都是冯山救下了她。10个月后,孩子出生了。等雷黑脸脱险,又不问青红皂白将她好一通羞辱。绝望、羞愧之下,她便选择了出家。
“你是说,石头也不是你的?”雷黑脸迟疑问道。
“是我的。”冯山回得格外坚决,“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他。而且我也答应过秀姑,这辈子都会视他如己出。”
听到这儿,雷黑脸突然捡起拐,一蹦一跳飞一般地冲向了后堂:“石头,方才爹骗你呢。他不是,我才是你亲爹。快跟爹回家——”
至此,仇怨千回百转终散尽,唯有恩情,厚重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