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知县皱起了眉头。
“这什么,老爷,蔡老先生可是一片诚心要见你啊。”娇媚万状的三姨太扭着身子从内室走了出来。
“你出去吧。”知县对着三姨太一挥手。
这三姨太常常不经他的同意,私自将一些欲打通关节的人放进县府后门。知县虽极不满意,却又无可奈何,他爱的是三姨太的妖媚,而三姨太最爱的是黄白之物。
“小民一向对父母官大人敬仰之至,小小意思,望父母官大人笑纳。”蔡元屏直截了当地掏出了礼单。
知县一言不发,接过礼单,心里不禁大跳起来——四千大洋!
“父母大人一向清廉公正,岂会听那妄人的胡言乱语,唉,这也是我蔡氏不幸哪,出此孽子。”蔡元屏满脸沉痛,喟然长叹。
“蔡日春乃堂堂省防军连长,来历清楚,怎是妄人?嗯,听说你那里有个本空长老,我怎么从来未听说过呀?”知县满脸不屑之色,将礼单随便掷在了花厅中的博古架上。
蔡无屏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恭恭敬敬地递给了知县:“本空长老的来历,大人一看便知。”
知县拆开信,仔细看着,脸色渐渐由惊讶变得凝重起来:“啊,本空长老原来是辫帅张巡阅使的人,他为何潜身到这荒僻山野里来?”
“张巡阅使不忘旧朝,坐镇长江,联络天下豪杰,其苦心天下人人皆知。应山虽是小县,然而下控武昌,上窥洛阳、郑州,处京汉之要冲,张大帅不能忽视。”蔡元屏脸色也是异常凝重。
知县很清楚,那张大帅在民国五年的今天,仍然命令所部士兵留着辫子,以示效忠清朝。眼看袁世凯的位子不稳,这位手握重兵的长江巡阅使张勋,说不定会趁势而起,霸有天下。
“本空长老对父母官大人也是十分敬重,若大人能前往普明寺一观,不仅是我佛之幸,治下也是感激不尽哪。”蔡元屏抓住时机,紧逼了一句。
知县望了望礼单,又看了看手中的信,眉头舒展开来:“听说普明寺乃唐朝古刹,我早就想去朝拜一番。”
“那这个妄人呢?”蔡元屏忙问道。
“蔡日春乃省防军军官,本县不便擅加处理,当即派人押解其去广水,乘火车到武昌,交由其所属军旅严加责罚。”知县的回答异常老练而圆滑。
乌云沉沉,天昏地暗。
四个手持带刺刀步枪的保安队员押着蔡日春走出了应山城关东门。
他们本是两天前就要把蔡日春押走的,只因突然天降暴雨,应山至广水间的道路泥泞崎岖,无法成行。
今日骤雨稍停,知县就逼着保安队押人,他一刻也不能等下去,惟恐蔡日春在县城内出了些什么事,他不好对省防军交待。
众人刚行至城外三里河处,瓢泼大雨又劈头而至。
保安队员慌忙拉着蔡日春钻进路旁的草亭,破口大骂着知县缺德,给他们派下这苦差。
亭外原是一条小河,连日暴雨,河水已是浊浪滔天,奔腾咆哮。
蔡日春望着昏暗的天地,心如洪水一样翻腾不已。这是一个什么世道,这所谓的民国和满清王朝有什么区别?自己决不能就这样让他们押走,这全家被杀的血海深仇一定要报!
雨越下越大,众保安队员的骂声也越来越大。
“众位兄弟,这么辛苦一趟,有些什么好处?”蔡日春陡然问道。
众保安队员一愣,随即发火了:“有他娘的狗屁好处,老子们三个月都没发饷,好处全让当官的黑着良心私吞了。”
“既是这样,各位兄弟何苦为官府如此卖命,若能放过在下,日后决不会忘了众位兄弟。”
保安队员们互相望了一眼,道:“话倒是不错,可放了你,我们怎么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