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刚
第一书记李强坐在办公桌前,仔细地翻阅着面前的材料。正看得入神的时候,手机响了。李强顺手接通了电话:“喂,你好,我是金堂县土桥镇嘎啦村第一书记李强。”
听筒里传来一个娇嗔的女声:“亲爱的李书记呀,我不叫喂,你猜猜我是谁?”
李强连忙扔下手里的材料:“不用猜就知道,你是我老婆黄晓瑶。黄晓瑶一撒娇,十有八九要发飙……”
果然,黄晓瑶娇嗔的声音一下子高了八度:“李强,你这第一书记自从驻村,一年到头五加二白加黑,累断两腿,倒头就睡。哼,你都忘了我是谁了吧!”
李强小心翼翼地说:“没有没有,我把你放在心里呢。”
黄晓瑶又问:“那你说,今天是啥日子?”
李强心念一转:是……周末?不对,老婆肯定不会指这个。李强思忖片刻,恍然大悟:“是咱儿子小宝的生日!”
黄晓瑶在电话里嘿嘿一笑:“给你十秒,继续想。”
李强说:“我想起来了,真想起来了。老婆,今天是我们相遇相识相爱的纪念日!”话音刚落,就听见黄晓瑶哼了一声,李强知道这个答案正确。果然,黄晓玲说:“周日,生日,纪念日,三日换你这小书记半日,这样总行吧?中午十二点之前,你必須回家!晚一秒,想想搓板:晚两秒,想想键盘!”
李强看着挂断的电话,才想起自己半个月都没有回家了。他和黄晓玲从上大学谈恋爱开始到结婚生下小宝,对她的亏欠真的太多了……大学的时候,自己去山区支教:入职后,再下乡扶贫,一走就是一年。记得小宝出生,村里遭了雨灾,好多乡亲睡的地方都没有。他是书记,怎能离开?黄晓玲说,你就安心工作吧,别牵挂我。儿子刚出生,她就打电话过来,说母子平安,顺利着呢。后来李强才知道,那天她难产,疼得都晕过去好几回……
往事历历在目,正好今天没什么要紧事,难得空闲,李强就决定回家陪老婆孩子去。
回到宿舍收拾了一下,李强就开着车往镇上奔去。路两边是一片一片的茶园,偶尔可以看见茶农们在山上采茶。李强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自己到这里做第一书记,干了一年多,的确有了许多变化。
这时,他听见后面传来急促的鸣笛声,村民刘大顺骑着摩托车匆匆地追上来,大声嚷嚷着让他停车。李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忙靠边停车。他刚下车,刘大顺来到近前,二话不说,一把攥住李强的手,拽起来就走。
李强不解地问:“老刘,你有事啊?”刘大顺乐滋滋地说:“当然有事哦!是大喜事。今儿个,我儿子加倍的水产养殖场正式开张,鱼鳖虾蟹都进了塘了。”李强一听,也很高兴:“这真是喜事,恭喜恭喜。”
刘大顺说:“光恭喜可不行.李书记,你必须去吃喜酒。走!”李强为难地说:“老刘,你听我说,我就不去了,得回趟家。”
刘大顺:“对啊,是回家啊。书记你可说过,你会把我家当成你家,把我儿子当成你儿子。这话你没忘吧?”
想当初李强刚来这里的时候,刘大顺家是穷得叮当响,刘大顺的儿子也没正行,不上进,一门心思就知道打麻将。后来李强教育他要勤劳,走正道,学技术,别啃老:还支持他做电商,搞营销,资金不够还自掏腰包。
刘大顺紧紧拉住李强的手:“大道理我不懂,我就知道你是我家的主心骨,指路灯。如今,儿子出息了,儿媳娶上了,生活美满了,这杯喜酒,李书记必须得去喝啊!”
李强连连摆手说:“不能喝,不能喝,我还得开车回家呢!”刘大顺紧紧抱住李强的胳膊,说什么也不让他走:“喝过喜酒,我让儿子开车送你回去。”就在这时,一辆小车迎面开了过来,横着停在了李强小车的前面,把路堵得死死的。刘大顺一看,开车的是绰号赵迷糊的村民赵立,不由得大喜:“赵迷糊,你这一招好!快来帮我留住李书记!”赵立下了车,几步跨到他俩面前,一手扯住了李书记的另一只胳膊,就往自己的车里拉:“书记,我家出事了!”
李强忙问:“赵立,出什么事了?”赵立看向刘大顺,吞吞吐吐地说:“家暴了。”
李强大吃一惊:“你打媳妇了?县里马上要开展‘五好家庭评选,你怎能犯这错?再说,婆娘是用来疼的,不是打的。”
赵立说:“嗯,疼,真的疼……”李强刚要说话,忽然看见刘大顺笑得捂着肚子,只见赵立老婆拉开车门走了下来,大喊一声:“迷糊!”赵立禁不住身子一哆嗦,连忙闪身躲到了李强背后,说:“书记,救命!”
李强伸手拦住赵立老婆:“等等,他犯错了?”
赵立老婆气鼓鼓地说:“李书记,在咱村,我最佩服你。以前咱村,道路坑坑洼洼,四个荷包一样重,姑娘不愿嫁进来,光棍一大堆,满村只剩老和少,日子过得那叫个紧巴巴。”
赵立也帮腔说:“李书记,你来了我们村,也犯愁,愁得几天几夜都不睡,大伙都瞧在眼里呢。”
赵立老婆接着说:“你领着大伙治污水、修道路、学技术、跑项目,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生生把咱村从穷坑里拽了出来。”
李强连连摆手:“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也是必须做的。”
赵立老婆的声音猛地提高了八度:“书记,可你还没做到位!”此言一出,李强和刘大顺全愣了神。
赵立老婆指着赵立:“当年我家穷,全因他好吃懒做喝大酒,一天三顿犯迷糊。我要跟他离婚,书记你来劝,他也跟你下了保证,平时戒酒,过年两口。日子刚转好,有点滋味和模样了。赵立,你当着书记的面,说说后备厢里放的是啥?”赵立如实说:“报告领导,是白酒。”
赵立老婆对李强说:“他竟背着我偷摸买酒。书记你能把咱穷村变富村,真就不能教育好个酒迷糊?”
李强也奇怪,问:“赵立,怎么回事?犯酒瘾了?”
赵立从李强身后走了出来,昂首挺胸地走向媳妇,说出一番话来。原来昨儿个,赵立的丈母娘在打麻将的时候晕倒了,可把赵立吓得够呛,连忙开车送到医院,可是走得急,把钱包和手机都放家里了。这时候,遇到了正在医院的李强,二话不说,给赵立垫付了抢救费。
赵立老婆不知道这件事,赵立接着说:“妈没啥大事,不让说,怕你着急,也怕你吼她。你说,我是不是得还书记的钱?还钱,能空手来?嘿嘿,该不该整二两?就二两。”
刘大顺在旁边说:“书记仗义,该整二两。走,一块儿去我家整去。”李强不依,着急地说:“你把车挪开,我爱人让我必须回家。”
赵立和刘大顺异口同声地说:“不会吧,书记也是耙耳朵!”
巧了,只见一辆出租车朝这里开来,驶到面前停下,车门打开,黄晓瑶抱着小宝下了车。李强急忙迎上去,抱过儿子,惊喜地说:“老婆,你怎么来了?”
黄晓瑶嗔怪地说:“我就知道你,官儿不大,事儿不少,一忙起工作,老婆孩子都得往后靠。你说,我要不来,怎么给小宝过生日?还有咱俩的纪念日?”
刘大顺凑过来逗小宝:“哇,今天是小寿星过生日啊!喜事都赶一起了,我家有喜事,迷糊来道谢,书记纪念日,好事扎了堆,这可真是个好日子。必须去我家,饭菜都是现成的!”
赵立老婆连忙说:“我车子里有酒,今天必须喝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