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兴志
多年以来,《民间文学》在培养新作者、提携老作者方面做了大量的工作,给了故事作者很大的激励和荣耀。感谢《民间文学》把我的作品选入名家栏目,对于一个作者来讲,既是很大的激励,也是很大的荣誉。
哪个作者不想当名家?名家是对自己创作成就的肯定。可是当了名家压力山大,作品要名副其实,不能拿名不副实的作品来滥竽充数。所以,一个故事作者要不断努力,不能停步,创作出更多的好故事,不辜负《民间文学》对我的鼓励和重视。
海边有座城,城里有条街,街上有个小酒馆,酒馆名叫狗食居。酒馆是人们吃饭喝酒的地方,怎能叫狗食居?这可不是玩噱头,信不信由你,狗食居就是千真万确地存在,人们慕名而来可不是为了吃狗食,那里面不但有绝活儿还有故事。
一、开酒馆是非源起美食居
大刘开酒馆是得了高人指点,高人就是老街坊莫二爷,莫二爷见多识广、老谋深算,他看到日本鬼子投降以后,冷冷清清的老街上开始热闹起来,可是街上只有一家高档的“川红酒楼”,正缺少一个普通老百姓喝酒的地方。
大刘父母早亡,他靠打零工混口饭吃,年过而立也没娶上媳妇,幸好那个被日本鬼子强占的院子收了回来,院子宽宽绰绰临街处市,正好开个小酒馆。小酒馆雇不起伙计,两个“发小儿”哥们儿义不容辞赶来帮忙,一个是老街上耍中幡卖艺的“吴大块”,一个是在老街上摆摊卖杂货的“三梆子”,果然是一个好汉三个帮,大家凑了些桌椅板凳,添置了一些锅灶碗盏,因陋就简搞成了酒馆模样儿,莫二爷请人做了块招牌,上书“美食居”三个大字,往院门上一挂就开了张。
小酒馆就是小酒馆,自然没有煎炒烹炸,喝酒只有自制的小菜,吃饭不过是烧饼面汤。虽然没有美酒佳肴,可小酒馆里无拘无束,尽可招朋聚友开怀畅饮。听见里面吆五喝六热火朝天,一些“有身份”的人也觉得这里另有一种情趣,常来放浪形骸宣泄一番,小酒馆的生意越来越好,原本挺红火的川红酒楼倒变得冷清起来。
一天晚上生意正火,从外面横着走进一个醉汉来,他红着眼珠子环视座无虚席的酒馆,猛地一拳捶在一张围满顾客的桌子上,只听“砰”的一声,酒菜碗碟一齐跳起来,稀里哗啦摔得粉碎,吓得顾客们慌忙躲开,这家伙一屁股坐下:“来人呀,上酒上菜!”大刘吓了一跳,急忙从厨房里跑出来,一看原来是老街上有名的混混李二乎,俗话说好鞋不踩臭狗屎,便强忍了气问他:“点什么酒菜?”李二乎冷笑:“让我点?好,烹大虾炖王八,剑南春五粮液!”
这就是无理取闹了,大刘一摆手:“对不起,小庙招不起大和尚,请去川红酒楼!”李二乎又是一拳捶在桌子上:“是你他妈让我点菜的!”伸手抄起一只酒瓶子,“想拿老子找乐儿怎么着?”看样子就要动手闹事。
大刘瞪起眼准备夺他的酒瓶,就在这一瞪眼的工夫,李二乎的身后突现一人,揪住他的后衣领向上一提,李二乎的双脚离了地。
来人正是吴大块,吴大块耍中幡出身,膀大腰圆、力大如牛,簸箕般的大手提着李二乎像提着只猴儿。李二乎连蹬带踹、破口大骂,吴大块恼了,拿出了耍中幡的功夫,一叫劲儿把他举上头顶,两手舞着他旋转起来,顾客们只看过他耍中幡却从没见过耍人,乐得一齐拍手叫好。吴大块越发来了劲头儿,舞得李二乎风车一般在半空中飞转,起先还会哇哇鬼叫,不一会儿就给转得发了昏,哇哇地吐了起来,恶心得吴大块一放手,李二乎跌了个脚朝天,天旋地转地站不起来,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顾客们可有了话题,就拿这件事当了下酒菜,说说笑笑直喝到了半夜。
第二天一早,大刘照例去市场采购,一开大门,就见门前围了好多邻居和过路人,盯着门框上边议论纷纷。大刘跑出来抬眼一看,顿时目瞪口呆:招牌上“美食居”的“美”字被抹掉了,赫然涂上了一个大大的“狗”字,“美食居”变成了“狗食居”!莫二爷也站在门前,看着招牌若有所思。这当儿,三梆子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看招牌便破口大骂,跳着脚要摘招牌,莫二爷突然叫道:“别摘!就让它挂着!来,都给我进屋去!”
大家进屋坐下,莫二爷点了支烟不紧不慢地说:“李二乎那天明显是来闹事的,目的就是要搅黄美食居,咱们跟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依我说后面一定有人指使!”大刘脱口而出:“是川红酒楼的伍胖子?”三梆子一拍脑袋:“对了,我在街上卖东西,这几天常看到李二乎往川红酒楼跑!”
这一来就清楚了,伍胖子是“川红酒楼”的老板,在这一带财大气粗,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他前几天亲自来找大刘,要买下这个院子,没等他说完,大刘就断然拒绝了,伍胖子图谋不成,当然不肯善罢甘休。
三梆子问:“咱们就甘心让他们算计?”莫二爷呵呵笑起来:“只怕他们打错了算盘,这招牌改的有创意!咱們就等着生意兴隆吧!”
三梆子和吴大块想不明白,大刘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看到莫二爷那胸有成竹的样子,不妨姑妄听之。
莫二爷果然老谋深算,真是人多嘴杂传言如风,好多人都要来瞧瞧稀罕,也是逆反心理起了作用,瞧了稀罕就偏要进来尝尝“狗食”,听听狗食居的故事,尤其爱听吴大块拿李二乎耍中幡那一段儿,听完了还要添油加醋到处传说,招引得顾客越来越多,狗食居真个更红火了。
二、救弱女结冤家两败俱伤
转眼间已到深冬,这一天,天刚擦黑儿就下起了大雪,雪越下越大,顾客把酒赏雪喝尽了兴,纷纷缩着脖子跑回家了。
收拾好店堂,大刘也来了兴致,备上几个小菜,对窗独酌赏雪。听着大雪落地的沙沙声,望着天地间一片混沌,忽觉心里空荡荡的,想起年过而立仍孑然一身,不免一阵寂寞孤独袭上心头,顿时没了赏雪的心情,叹口气回屋睡了……
忽听院门吱呀呀响了两声,刚有些蒙眬的大刘忙坐起来:“谁呀?”
院门又响了一声就没了动静,大刘怀疑有人来捣乱,忙套上衣服抄起早准备好的球棒,蹿出去猛地拉开门栓。大门一敞,却是一个瘦小的身子随着门扇倒进来,大刘慌忙丢下球棒双手接住,定睛一看竟是个面青唇紫的女孩。女孩像是冻昏了,全身湿漉漉的凉得沁人,大刘顾不上多想,忙把她抱进屋里,放到床上盖上了被子。
按说该给她脱了湿衣裳,可大刘没摸过女人,左思右想不敢动手,只好到厨房熬了一大碗姜汤,扶起她一口口喂下去。女孩脸色渐渐红润起来,随着一阵咳嗽睁开了眼。
女孩认识大刘,叫了声:“刘……老板……”就哭起来。大刘这才认出她是“川红酒楼”的女跑堂,心里不禁一惊,半夜三更来了冤家对头手下的女孩子,留下她岂不要惹麻烦?
大刘正不知该怎么办,女孩就哽咽地说了起来。
她叫荷花,她爹上山采药跌下山崖,经过抢救总算保住了命,可是再也借不到钱继续治疗,她只好跑进城来挣钱,在川红酒楼做了跑堂。
今天晚上,伍胖子和李二乎喝酒赏雪,喝到半夜叫荷花上醒酒汤,趁她往桌子上放汤的时候,伍胖子一伸手抓住了她。荷花心一慌,把一盆汤全泼在了他身上。伍胖子恼羞成怒,喝令李二乎把她赶出酒楼,别说工钱,连行李都扣下了。
简直是欺人太甚!大刘气得脑袋嗡嗡响:“你睡吧,明天我带你去要工钱行李,他不给咱就去警察局告他!”
第二天一早,大刘带着荷花来到川红酒楼,大刘让荷花在门外等候,自己先进了屋。伍胖子正和李二乎吃早点,一见大刘立刻眉开眼笑:“哈哈!贵人登门了,有何贵干呀?是不是要卖狗食居?”
大刘冷笑:“别做梦了,我是找你算账的!”伍胖子一愣:“见他妈鬼了,老子会欠你的账?”大刘懒得跟他废话:“我劝你少干点儿丧良心的事儿,快把荷花的工钱行李交出来!”
“啊?这么说荷花是在你那儿了,怎么着,演了一场英雄救美?”伍胖子咧开大嘴笑起来:“好好,我老伍成人之美,别说行李工钱,干脆连人都给你吧。”回头对李二乎挤挤眼,“刘老板好艳福哇,白捡了我嘴里掉下的一块嫩肉儿,昨晚的感觉怎么样?滋味儿挺惹火吧?”
“哈哈……”两个家伙一齐大笑。大刘脖子都气粗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走,咱去警察局讲理!”却待伸手去揪伍胖子的衣领,李二乎一蹿跳过来,重重一拳打在大刘的太阳穴上,大刘猝不及防,被打得仰面摔倒,后脑勺咚地撞在墙上,眼前一黑就瘫在了地上……
荷花见李二乎把满脸是血的大刘从酒楼里拖出来,尖叫一声扑了上去,大刘哼了一声睁开眼,挣扎了几次也没爬起来。幸好一个邻居路过看到了,急忙帮荷花把大刘搀回了狗食居,赶紧跑去通知他的几个朋友。
吴大块听到消息率先赶到,听了荷花的哭訴,一声未吭转身就走。邻居们正在着急,三梆子也赶到了,听了经过也二话没说,抄起菜刀就往外冲,恰好莫二爷跑来,一把揪住三梆子:“混蛋!现在还顾得上打架!赶快叫车送大刘去医院!”
正在张罗,一阵刺耳的警笛声越响越近,在川红酒楼门前停下来。难道有人报了警?大家正在惊异,一个邻居跑进来:“出事了!警察把吴大块抓走了!”大家都吃了一惊:“啊?为什么?”邻居说:“吴大块把伍胖子打得鼻青脸肿,把李二乎一根胳膊也打断了!”
大家正要涌出去,警笛又起,呼啸着远去了……
急救车来了,大家只好先放下吴大块的事,急忙把大刘送进了医院,经医生检查是重度脑震荡,需要住院治疗。莫二爷留下三梆子看护,自己带着荷花去了警察局。
老话说:衙门口八字开,有理没钱别进来。站岗的警察根本就不让他们进去,托了人一打听,才知道伍胖子早就给他们送了钱。莫二爷只好凑钱托人送礼说情,好说歹说总算没把吴大块送法院判刑,罚了款关进了拘留所。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