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贼也有职业病(3)

 
做贼也有职业病(3)
2015-04-30 09:48:28 /故事大全

三、一汤治两病

京城正阳门外的天桥,一向是汇聚三教九流、五行八作的逗乐杂耍之地。这年春,天桥最热闹的范家大棚照例举行一年一度、赏金为百两白银的杂耍擂台大赛。

外行看热闹,内行瞧门道。爬竿、抖空竹之类的轻功,说白了全是绺子们常年练习的功夫!每年到了范家大棚的擂台赛,便成了绺子们暗中争技斗艺的舞台,也是他们拜师父、学盗技的好机会。这年春的擂台赛上,突然杀出一匹报号“千里草”的黑马,连挫十几个对手,轻轻松松将白银收归囊中,一下擂台,便有不少败在其手下的绺子高手争着要拜他为师。

千里草哈哈一笑,只从中挑了两个绺子为徒,一个是飞鸽刘,一个是飞蜈蚣。飞鸽刘和飞蜈蚣大喜,当下定了个日子,恭请师父到京城最高档的“天然居”酒楼赴宴。千里草如约而至,肩上还挑了个青葫芦。

酒过三巡,菜上五味,宴至尾声时,千里草叫过酒楼伙计,说再加两盘小菜上来——盘是老坛鸡丝黄瓜加湖州弯菱角,另一盘则是三阳开泰狗肉加太仓毛板青蚕豆。

酒足饭饱,撤去杯盘,三人一边品茗,一边谈论江湖之事,不知咋地,却见飞鸽刘和飞蜈蚣二人脸色发青,越来越难看。飞鸽刘石时搓揉小腹,飞蜈蚣不时按上腹,两人不约而同地频频进出盥洗间,一个想呕吐,一个要小便,而且回来后两人都紧皱眉头,额上汗珠直滚……

千里草见二人这般模样,道:“老朽来猜猜你二人各犯的什么病吧。你,飞鸽刘,食积上腹,干呕难吐,这病叫肺瘘;飞蜈蚣,你便液堵塞,排泄不畅,这病叫癃闭。对不对?”飞鸽刘和飞蜈蚣惊奇地对视一眼,连连点头。

千里草打开了随身携带的那个青葫芦,一股浓郁的药香便弥漫开来。“快,你俩轮换着把葫芦里的汤药喝下去!”千里草命令道。

飞鸽刘和飞蜈蚣面面相觑:同一剂汤药,治肺瘘和癃闭两样病,靠谱吗?半信半疑地接过了葫芦。说来也奇,喝下汤药没大会儿,两人的脸色便由青转红,冷汗立止。

“师父,你……你这葫芦里到底是啥汤药?”两人同声发问。

“三仁汤!”千里草毫不隐瞒,“此汤因含有杏仁、生薏仁和白蔻仁,所以叫三仁汤。它清利湿热,宣畅气机,可治多种疾病——肺瘘属湿热之症,癃闭乃气机不畅,自然均可用此汤宣导。”

飞鸽刘和飞蜈蚣又请求道:“师父,不知您能不能将三仁汤的方子抄给我俩。我俩这几年都被这老毛病折腾苦了!”

“可以!”千里草答应得挺爽快,当下叫过酒楼伙计捧来笔墨纸砚,很快写好了两张方子。飞鸽刘和飞蜈蚣急不可待地伸手要接方子,千里草却将方子一卷,拉长腔调道:“且慢!实不相瞒,三仁汤治你们的病只缓一时,难除病根,治标不治本。还请二位将你们的真实身份告知老朽,老朽也好再进一步为你俩对症下药!”

飞鸽刘和飞蜈蚣为难了,一番犹豫之后,飞鸽刘牙一咬说了实情:“师父,真人面前不说假说,我俩实是翻高头(高墙)的绺子……”千里草呵呵一笑:“难怪你俩年纪轻轻却得了这两样病。”手一点飞鸽刘,“你惯于昼伏夜出,常常感染夜凉风寒,虽屡屡治愈,但已伤肺叶,渐成肺瘘之症!”又对飞蜈蚣道,“你喜欢翻墙越脊,缩手缩脚于角落暗影之中,苦等夜深人静方才出手,难免忍便不出,时间长了,癃闭形成!”说得飞鸽刘和飞蜈蚣连连点头。千里草又道:“你们俩的这病,堪称贼病!要想断绝此病,必得从此金盆洗手,先断贼根!”飞鸽刘和飞蜈蚣相视一眼,都点了点头。

千里草话题一转,“老朽听江湖中人说你俩各揣一纸治病疗伤的绝方,不知你俩能否献给老朽,以做交换,也表表二位回头是岸的诚心?”这下飞鸽刘和飞蜈蚣好不为难,一番犹豫,最终还是抓起毛笔,一个写了个止咳方,一个写了个止血方。

千里草看了,苦笑着连连摇头:“你俩这方子,各留了一手,分明还是想着以后做绺子啊!这也难怪,贼病乃是入骨人心之病,真正洗心革面,着实难!”说着,手往脸上一抹,两腮的胡须不见了——原来全是假胡须!飞鸽刘和飞蜈蚣抬头细一看,不觉大惊失色:千里草不是别人,恰是对他们曾有网开一面之恩的董二爷!两人不觉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董二爷忙将二人一一扶起。

当下,飞鸽刘和飞蜈蚣哪里还敢再隐瞒,一个道:“徒儿的止咳方少了一味苦楝皮,苦楝皮入药可免嗓子暗哑!”一个道:“小人的止血方没写药引子,便是能续筋生肌的香炉灰……”董二爷却又摇了摇头:“老朽岂是苦苦逼你俩补全药方?实是指望你俩能真正回头是岸!”随即一声长叹,“实不相瞒,老朽当年与你俩一样,也曾做过绺子!老朽早年间苦学盗技,夏练三伏,冬练三九,10年后终于能随心所欲地探囊取物,手到擒来。待钱财攒得差不多了,便开了个当铺,又娶了一妻两妾,以生儿育女承传香火。不承想几年过去,妻妾都不曾有孕,老朽情知古怪事出在自家身上,便找了个名医瞧瞧病。名医为老朽号了半天脉,最后摇了摇头,半遮半掩地说老朽这病叫‘肾蒸,_,乃是绝育的不治之症!老朽傻了,也终于如梦方醒——做绺子的,吃苦受罪且不说,窃物之时,费尽心机,神思焦虑,担惊受怕;侥幸得手后,便不是为藏赃物而绞尽脑汁,就是为躲避官府捉拿而东躲西藏,惶恐不安。年深日久,心神不定必致肾精亏虚,也就是医家所说的¨肾蒸’!试看从古到今成名的积年老贼,有几个能留下子嗣的?”两行老泪从董二爷脸上悄然滚落。

飞鸽刘和飞蜈蚣听了,胸中似有万面皮鼓被擂响。董二爷抹了把泪水,继续道:“悔恨之下,老朽关了当铺,遣散妻妾,走进了王爷府,当上了戈什头儿,也算是补个罪过吧……”

董二爷最后对飞鸽刘和飞蜈蚣语重心长地道:“你们俩年纪尚轻,却已是老病缠身,况且已是很深了——还记得老朽刚才让酒楼再上的那两盘小菜吗?一盘老坛鸡丝黄瓜加湖州弯菱角,摧人肝肺;另一盘三阳开泰狗肉加太仓毛板青蚕豆,能阻便液。你俩只不过各吃了几筷子,便引发老病了!若是再不悔改,你俩的下场恐怕还不如老朽呢!望你俩好自为之吧。”言毕,挑起青葫芦,拂袖而去。

飞鸽刘和飞蜈蚣呆愣片刻,不约而同地齐呼:“师父!”飞步追上前去……

尾声

这年秋,京城西便门外开了家叫三则堂的药铺,坐堂的是师徒三人。“三则”不仅是指医家“立仁心、行仁术、致仁寿”的三大准则,也是“三贼”的谐音。有不少绺子经他们诊治之后,不仅病好了,也都被春风化雨一般,改恶向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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