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秋寒额头冷汗涔涔,重围之下,又有弓弩助阵,三人还能逃得掉吗?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这般命苦,刚刚迎来的转机,似乎也在这一刻失去了应有的价值。他尽力保持着镇定,把心一横,“有死而已,跟他们拼了!”双掌飘飘,飞身扑向木天雄。几名校尉上前一步,将木天雄挡在后面,几把秀春刀一齐砍来。
顾秋寒双掌连拍,但听丁丁当当一阵乱响,几把刀相互撞击之后,纷纷偏转。顾秋寒不待落地,一脚踢中面前那校尉下颌,接着左足收转,右足飞起,又将身侧一名校尉踢翻。他双脚甫一沾地,便即双拳齐出,砰砰两声,两名校尉小腹早着,弹丸似的倒飞而去。木天雄双掌在他们腰间一托,止住去势,但顾秋寒起了杀心,这两拳力道极大,两名校尉吃受不住,软软的坐倒在地。
顾秋寒探手拿住一校尉脉门,力贯指尖,那校尉痛得“哎呀”一声,顾秋寒夺下他的秀春刀,顺势一抹,血光飞溅中,几名校尉应声而倒。这一连串动作,皆在瞬息之间完成,顾秋寒双目染赤,刀尖直指木天雄。沈碧纱这时回过神来,飘身掠到顾秋寒身侧,双掌齐出,护住他周身要害。
木天雄身形急转,并指戳向顾秋寒肋下,焦正和苑风则迎住沈碧纱,五个人分成两对儿,大打出手。顾秋寒这时怒火冲天,对木天雄这位都督府检校也毫不留情,一口气连攻十余刀。木天雄左躲右闪,从一名校尉手中抢过秀春刀,反手一撩,斩他右手手指。顾秋寒刀柄收转,砸得他刀尖低了下去,刷刷两刀,疾刺胸前。木天雄见他刀势凌厉,只得退让,心下暗惊:“传说这小子曾经在江湖厮混,练就一身好武艺,今日看来,果然非同小可,难怪焦正、苑风几次三番给他逃了。”
顾秋寒的武功固然不差,更且想到自己蒙冤变成凶手,被胡惟庸及其党羽一步步逼向绝境,如今找到遗表,即将翻身,却又遭木天雄大举伏击,眼看身陷重围,难以逃生,不由得动了真火,若在以往,他是不会轻易对这些朝廷差官下杀手的,可今天乍一出手,便连伤数人性命,其心情可想而知。正所谓一人拼命,万夫莫敌,木天雄惊惧于他的武功,也便不足为奇了。
沈碧纱独斗焦正和苑风,身法轻灵如燕,指东打西,游刃有余。顾秋寒偷眼瞥见,精神登时为之一振,忖道:“如此最好,跟这几个当官的缠斗一处,房顶的弓弩手便不敢放箭,若能将木天雄击杀,即便要死,也不赔了。”想到这刀势一紧,连环斩出。木天雄的武功,倒不比焦、苑二人强过多少,只因其善于钻营,又依附了胡惟庸这个靠山,才坐上都督府检校的位子。在顾秋寒猛攻之下,不免手忙脚乱,一退再退。
众校尉擎刀在手,伺机而动,木天雄退到哪里,都会有几把刀从旁边刺出助战。顾秋寒杀得性起,早已不把他们当作深得皇上宠信的大内校尉,举手投足间,便将助战之人斩毙刀下。不到一顿饭光景,天井之内已是尸横遍地,到得后来,木天雄所经之处,众校尉纷纷躲闪,不敢再以自身性命去试顾秋寒的胆量。
木天雄无法甩脱顾秋寒,心下不免焦躁,“这小子死缠烂打,屋顶的弓弩手不敢放箭,这却如何是好?”心虚之下,章法愈乱,肩头皮肉被顾秋寒一刀挑破,鲜血直流。
院内狭小,厮杀中的五人常常相互交错,顾秋寒和沈碧纱在拼斗各自敌人的同时,也能互相支援,有时位置一转,索性交换对手,顾秋寒刀光连闪,改为攻向焦正和苑风。在灵谷寺外,他跟二人曾有过一战,那时为免背上杀害朝廷命官的罪名,处处留情,然而此时非彼时,在他的全力施为之下,焦、苑二人也吃不消了。
木天雄见对手换成手无寸铁的女子,心下暗暗窃喜,可是一交上手,才知自己高兴得太早,这哪里是个女人?分明就是个索命的无常!她忽左忽右,掌影万千,身法比顾秋寒还要诡异,当真防不胜防。
木天雄越打越感到吃力,心中飞速盘算:“如此下去,岂不要给顾秋寒那小子拉去做了垫背?当务之急,须得摆脱纠缠,才好乱箭将他们射死。”恶念一动,便即有了主意,沈碧纱手无利器,挨她一掌又能如何?想到这虚晃一招,卖个破绽,前胸登时着了一掌。木天雄本来的打算是硬受一掌,借沈碧纱的掌力飞退,一下子便可跟她拉开距离。没想到沈碧纱虽为女流,内功却丝毫不差,这一掌直打得他口吐鲜血,身不由主的倒飞出去,直撞入人群之中。不管怎样,他的目的是达到了,当下强忍伤痛,向屋顶喝道:“放箭!”
上面的校尉个个拉得弓如满月,早已等待多时,听他这一声号令,却又顾虑到焦、苑二人跟顾秋寒缠在一起,乱箭射出,势必会殃及到他们两个。
木天雄大怒,又喝道:“违令者斩!”众校尉无奈,弓弦响处,乱箭齐发,雨点般射了下来。沈碧纱尝过苦头,知道大内校尉的连珠箭十分厉害,顾秋寒与焦、苑二人激战正酣,如何躲避得及?当下飞身而起,手抓脚踢,替顾秋寒拨挡乱箭。焦正和苑风见同伙只管乱射,完全不理自己二人死活,心中又惊又恼,双双撇下顾秋寒,挥刀拨打。然而屋顶上面箭如流星,一波未歇,二波又至,两个人顾此失彼,很快便都腿上中箭,脚步踉跄。
顾秋寒有沈碧纱挡箭,趁机抓住苑风,向沈碧纱身前掷去。苑风身在空中,失却重心,手臂运转不灵,转瞬间便被射成刺猬一般。顾秋寒再一刀砍杀无暇旁顾的焦正,如此一来,屋顶的校尉更不会留情,霸道异常的三棱倒锥箭,有如疾风骤雨般扑向二人,沈碧纱赤手空拳,已无法抵挡,很快便身中数箭,摇摇欲倒。
顾秋寒睚眦欲裂,抱住沈碧纱,将她甩向后面。沈碧纱的外衣被射得千疮百孔,再给顾秋寒一甩,怀里的画像登时滑落到地上,展开一角,恰好露出沈碧桃那张姣美的脸。木天雄一眼瞥见,大吃一惊,心道:“传说中藏有刘伯温遗表的画像,果然给他们找到了!”当下大声疾呼:“继续射,射死他们!”
正在这时,刺斜里忽地奔出二人,到顾秋寒身侧停下,却是刘璟举着一名校尉的尸体,来替他挡箭。这下提醒了顾秋寒,忙抓起焦正和苑风的尸体,一并挡在身前。木天雄并不知道遗表已被取出,一面喝令继续放箭,一面指挥校尉去抢画。在他胁迫之下,众校尉只得冒着箭雨,向沈碧纱逼近,才至中途,便被尽数射倒。
木天雄寻思顾秋寒以尸体挡箭,一时也奈何他不得,若能将这幅至关重要的画像抢到手,献给胡惟庸,便属大功一件,即便给顾秋寒逃了,也可高枕无忧。当下顺墙角靠到近处,飞身疾扑,将画像抄在手中。
顾秋寒万没想到他还会送上门来,大喝一声:“来得好!”丢下两具尸体,贴地一滚,砰砰两脚踢在木天雄腿弯处。木天雄一心抢这画像,又要提防不生眼睛的箭矢,被顾秋寒踢个正着,扑通跪在地上。顾秋寒一把揪住他发髻,横刀勒在他颈间,哈哈笑道:“莫非木检校对沈姑娘倾慕已久,为了这幅画像,命也不要了?”木天雄吓得面如土色,慌忙喝道:“住手,都住手。”他便不说,屋顶的校尉也不敢再放箭了,漫天飞蝗终于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