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生死决战朱卫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只见两个牛王头尾颠倒并排站在一起。由于它俩的身子紧紧贴在一起,看上去就像是一条牛,像一条前后都长犄角的怪牛。朱卫东看着看着就明白了,牛的防御弱点就是臀部。朱卫东想起前几年,恶狼偷袭家畜时,在正面攻击咬喉管不得手的情况下,紧接着第二招就是无耻地将其前爪伸进牛的肛门里,把热乎乎的肠子肚子心肝肺一古脑儿掏出来,然后在嘴里大嚼特嚼。此刻,两个牛王头尾交错而立,刚好弥补了各自的防御弱点。北风刮来的阵阵血腥气使朱卫东的胃难受得一个劲痉挛。他偷眼望了望二小,只见二小目视前方,严阵以待。这时,狼群撇开了两个牛王,自相残杀起来,血肉横飞,狼毛乱舞。朱卫东不解地问:"怎么回事?""它们在抢食儿吃呗。"二小嘴角挂着轻蔑的微笑回答。"吃什么?""吃狼。""吃狼?二小,你是说狼吃狼?"朱卫东更加不解。"它们在吃受伤的狼。你没看见刚才黑豹用尖角甩出去的一头狼么,那头狼伤得挺厉害啊。""哦……"朱卫东明白了。受伤者正在被同类撕咬。它那被黑豹刺出的伤口向外流淌鲜血,鲜血散发出呛人的腥膻味,立刻强烈地刺激起同伙的无餍食欲。一条正值壮年的公狼第一个咬断伤狼的喉管,其余同伙紧接着蜂拥而上,抢着吮吸热血,斯扯狼肉。朱卫东不由骂了^句:"狼真他妈的心狠!"正在此时,二小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在远处土包上不动了,随即用手一指道:"看见那条瘸腿狼没有?总箅出来了,我找了它好几年了。"朱卫东这才发现,土包上那条狼像个局外人似的孤零零地观望血肉横飞的战场。在牛场厮混这么多年,朱卫东十分清楚二小同瘸腿狼之间的仇恨。他也知道那条大公狼与自己也有"杀妻之恨"。自从上次解放军大围剿,二小和朱卫东再也没见过它的踪影。今日冤家路窄,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二小对朱卫东说:"不管怎样/我很佩服它。"他告诉朱卫东,那只瘸腿狼之所以孤零零地立在土包上,那是因为它已经当上了各路狼群的首领。二小说完后,又颇为感慨地说:"三条腿还能熬上个大干部当当,这家伙真行。"瘸腿狼果然是首领。此刻它显然也看见了自己的仇敌朱卫东和二小。只见它长嚎一声,混乱的狼群立刻乖乖地停止争食,迅速集结到瘸腿狼身边。瘸腿狼带领部下撇下黑豹和荷兰花,恶虎扑食般向二小和朱卫东发起攻击。二小冷笑一声,举起枪朝天放了一梭子弹。枪声镇住了恶狼。瘸腿狼显然是上次让解放军打怕了,如今看见仇人手里也拿着会冒烟的家伙,发出的声响惊天动地,于是它不敢贸然发动进攻。恰好这时,两个牛王为了保护主人,也从斜刺里对狼群进行攻击。瘸腿狼这时只好把仇恨向公牛身上发泄,它清楚地知道公牛是不会开枪的,于是它带领狼群丢下二小和朱卫东,重新向黑豹和荷兰花发起了攻击。在瘸腿狼的指挥下,狼群迅速组成两个半月形的进攻阵势。黑豹和荷兰花严阵以待,二小和朱卫东紧盯着事态的发展。包围圈越来越小。二小和朱卫东跨下骑的两匹大骆驼早已吓得尿水失禁,淅淅沥沥滴流不止,里面还混有朱卫东的尿水。进攻开始了,狼群蜂拥而上。黑豹和荷兰花头尾交错,紧密配合。黑豹大幅度地晃动着双角,在保护自己左翼空档的同时,它还像保护自己的屁股一样保护着身后荷兰花的臀部。荷兰花同它一样,也在保护黑豹的臀部。于是,两个牛王都免去了后顾之忧。四只角左摇右摆,形成了一个水泄不通的双牛阵。冲在前面的狼被利角刺得一只只仰身翻倒,肚子朝天。两个牛王组成一座坚不可摧的生命堡垒,它俩旋转着移动脚步,用巨大的蹄子对准身受重伤的恶狼又踢文踩、又跺又刨。重蹄之下狼发出了瘆人的惨叫。十几只受伤的恶狼已经有三四只被踏成了瘪瘪的狼皮口袋。尽管如此,狼群们在进攻,就连那些受伤的也不罢休。因为,狼是一种十分顽固的动物。它们一旦认准目标,绝不半途放弃,除非战败身死,通常决不停止进攻。此刻,尽管十几只饿狼被刺伤、踩伤、翻滚在地,但只要不死就挣扎着爬起来,又扑上去。再被刺翻、踏伤,打儿个滚,爬起来,再扑上去……有的狼身上受创达十儿处,翻了几个跟头,爬起时已趔趔趄趄,它还是要豁上命最后一次扑上去,直到咽气。黑豹和荷兰花越战越勇,四只牛角如四把利剑,有的狼被立刻刺翻在地,有的狼被利角挑起,然后像甩皮球一样朝空中抛出去,落下时重重砸在后面的狼身上。八只重磅铁锤般的牛蹄把来不及逃身的伤狼踏成了肉酱……死伤的恶狼越来越多,进攻的势头减弱了。突然,那只蹲在土包上指挥进攻的瘸腿狼一声长嚎,剩下的近十只狼立刻停止了进攻。它们撇下黑豹和荷兰花,乖乖地跑到狼群首领跟前。黑豹和荷兰花这时正抓紧战斗间隙,用牛角犁开积雪低头啃枯草。它俩吃草时仍保持堡垒般的战斗阵形,身贴身旋转着移动脚步。这时朱卫东才稍稍安下心来,他问二小:"它俩就总这样头对腚贴着?""对,它俩一分开都得死。""哦呜一一哦呜一一"瘸腿狼正调兵遣将。狼群一阵骚动。这一回瘸腿狼亲0出马,第一个扑向那些败下阵来的受伤者。它咬断一个被牛角刺瞎一只眼的母狼的喉管,接着便疯狂地吮吸热血,然后大啖其肉。可怜那条被吃的母狼的乳头里还在向外喷射着雾气腾腾的乳汁。在首领的带动下,群狼振奋,刮风般把十几条受伤的残兵败将团团围住。狼对狼的大屠杀开始了,其凶狠之状比狼对牛的进攻有过之而无不及,眨眼间风卷残云,所有的伤狼无一幸免,它们的血肉之躯成了自己同类的腹中之物。太阳沉入沙海,尔巴湖一片昏暗。朱卫东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二小咕哝了一句:决战开始了。"果然,这一回瘸腿狼身先士卒,领着近十头正值青壮年的公狼直扑荷兰花,似乎它看出了破绽,欺荷兰花瞎了一只眼。它纵身一蹿腾空而起,从荷兰花的双角正中跃过去,骑在了牛背上,咬住了牛尾巴。荷兰花痛得"呜呜"怪叫,但步法仍然不乱,依旧摇头晃脑用锐利的双角保护自己的前方、侧翼以及黑豹的屁股。黑豹也在坚守阵地,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斜刺里一甩头,猛地一扬犄角,刺中了瘸腿狼的前胛,由于角度的限制,它无法使出最大的力气保护荷兰花的臂部,瘸腿狼仍死咬住荷兰花的尾巴不放。丨黑豹被激怒了,不顾自己侧翼受敌,索性横着身子扬头朝瘸腿狼的腰眼撞去。瘸腿狼挨了重击,嘴里叼着一块连皮带肉的牛尾被抛出十几米远,痛得它一个劲在地上打滚,嗓子里不住地发出哀鸣。尽管黑豹动作敏捷,但在援救荷兰花的同时,它自己的侧翼也被咬伤了七八处。有一只母狼的利爪险些伸进它的肛门。幸好荷兰花利用角和蹄与群狼搏斗时嘴巴也没闲着,就在那只母狼伸利爪要掏黑豹的心胩肺的千钧一发之际,荷兰花一张嘴咬住了那只母狼的右前爪,它猛合门牙,"咯嘣"一声,母狼的腿骨断了。荷兰花一低头,把叼在嘴上的母狼送到蹄下,一阵踩跺刨踏,母狼成了狼肉饼。天黑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惨淡的月光映衬着被血污染了的雪地,雪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十条狼的尸体,有的还在微微动弹,有的还在发出垂死的哀鸣,声音凄惨尖利。黑豹和荷兰花显然也打累了,它们依旧头尾相错,双双卧下,亲密得就像一个整体。二小跳下骆驼,叫了声:"现在该轮到我们了。"朱卫东明白他的意思,因为那只瘸腿公狼正横躺在雪地上,显然,刚才黑豹的犄角将它左侧的肋骨齐崭崭撞断了,它嘴里不时向外冒出污血沫。二小一步-步踏着积雪向前走去,不时给那些还有一口气的伤狼补上一匕首。当他快到瘸腿狼的跟前时,他站下了,他想借着月光,好好看看这个和自己周旋了好几年的敌人。公狼也显然认出了二小,它挣扎着,似乎想站起来,嘴里不时发出"呜呜"的叫声,但是它怎样努力也站不起来了,因为它一动弹,立时从嘴里涌出大口大口的鲜血,鲜血顺着杂乱的狼毛滴落到雪地上格外刺目。"老伙计,"二小用手指试着刀锋,道,"我很佩服你,但是现在你应该认输给我二小了吧。"公狼浑身剧烈地抽搐着,它艰难地想挺起那只缺耳的头,然而,最终只是抽搐了几下,无力地垂下了。那双绿森森的狼眼却瞪着雪地,始终没有闭上。漫长的冬天过去了,当草原上一片生机的时候,春心萌动的两个牛王又开始了惨烈的搏杀,人们又可以听见二小和朱卫东大声的喝叱和叫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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