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乐山本有三分酒意,被她大力一搡,连人带椅,倒在地上。苗苗忙去扶他,他陡然将她拉下,反身压在她身上:“自古嫦娥爱少年,你恨我耽误了你,你恨我的白头发,恨我松松垮垮的赘肉,恨我这没了用的下身!”他狂性大发,一手掐住苗苗的脖子。苗苗蓦地想到了尸房的僵尸。书房,尸房,老爷,僵尸,在脑中混成一团。郑乐山道:“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你们全都背叛我!你,你现在对我服帖,是你气不过五太太;还有你……”他看着半空,似乎在跟一个看不见的人对答,“你,你跟我好,不过是想做当家,你心里从来就没放下过乐淘!我忍了你十几年!阿媛!阿媛!”他神智已乱,口中喃喃自语,手越收越紧。苗苗翻出白眼,他兀自叫着“阿媛”,声音凄厉,如一头受了伤的野兽。
“哐当!”他头顶一阵剧痛,滚倒在地。鲜血烫茶四处横流。沙花扔掉半个茶壶,去给苗苗揉胸。直按了二三十下,苗苗才“嘤”的一声醒转过来。沙花用力扶她起来,拖拖拉拉往门外走。苗苗道:“你?你为什么救我?”沙花道:“快走!”苗苗道:“你其实一直是跟我好的,是不是?是不是啊?”沙花急道:“先走了再说啊!”
猛地一只手臂勒住了沙花的脖子,郑乐山血淋淋的脸紧抵在沙花头边:“你也骗我?你也是骗我的?你们对我全都不是真心!”沙花狠命一咬,在郑乐山臂上咬出一个齿印,郑乐山却不觉痛。苗苗情急智生,抱起一个半人高的花瓶直撞过去。郑乐山闷哼一声,软倒在地。沙花一试他鼻息,手剧烈地颤抖起来:“我们闯了大祸!”
两人相扶走到门边,忽见龙锦添呆呆地望着她们。苗苗道:“龙……龙家少爷,是他……是老爷先要杀我们!”沙花与他四目相对,娇喘微微:“龙先生,令叔就在花厅。我和苗苗的性命就在你手上。吴警长查不查,怎么查,查到什么程度,全凭你一句话。”龙锦添呼了口气,跑进来把几套名贵古本、几件珍品古玩塞进衣服:“我拿出去毁掉,再误导我叔叔,让他以为是府外的大盗劫财伤人。”沙花拉住他道:“你把东西藏在衣服里,担的风险太大。一旦被人发现,还以为老爷是你杀的!”龙锦添道:“为了你,我不怕!我只没想到你会做了五太太!”沙花正要说话,外头脚步声传来。龙锦添一手一个,迅速把沙、苗二人扯到书架之后,贴墙而立。
房外一声惊呼,却是夕云。旷媛道:“老……老爷!”夕云道:“我去看看,兴许还有救!”旷媛道:“慢着!”夕云道:“二太太……”旷媛道:“你忘了二老爷是怎么死的?大太太的挑拨固是主因,老爷不默许,她敢吗?我……我……”她连顿了两顿,“毒手杀夫我做不到,见死不救我却可以!”夕云道:“他是您的夫君啊!”旷媛道:“他杀他的亲弟弟,在我心中,他早已不是什么夫君!”夕云道:“我还是进去看看!”旷媛道:“回来!你看地上血渍未凝,凶手离去未久。我们一进房就成了杀人疑凶!大太太焉有不落井下石之理?”夕云一想不错:“那么快走!”两人话声渐远,依稀听旷媛道:“四太太五太太还不回来,咱们这一路又没找到她们,里头必有文章!”
房内三人稍稍松了口气。苗苗道:“原来二太太这么恨老爷!”沙花道:“她中途离席跟着我们,未必安着什么好心。人不能永远这么侥幸。”率先走出去。龙锦添和苗苗紧跟着出门。三人疾走几步,苗苗回头一望。一灯如豆,昏黄的屋内,郑乐山俯伏在地。苗苗向来对他恨极,这时却不禁一阵难过。
行到花厅左前方,龙锦添道:“咱们分作两拨,你们先进去,我等一下再去。”当此情形,越是出现得晚,越是嫌疑深重。龙锦添自愿殿后,显然是有心照顾。沙花感激莫名,表面上却不露丝毫:“龙先生,你怎么会到书房去的?”龙锦添道:“我看你久久不回,就四处找找。”他说得轻描淡写,沙花眼眶儿却是一红。她忍住泪,一个“谢”字也不提,和苗苗进了花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