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知府名叫任士卿,也是关中东府人氏,他在堂上一问情由,便知这是起冤案,加上石娃病得骨瘦如柴,风一吹就倒的样子,如何挺得过朝廷的五十杀威棒?他眉头一皱,让人叫来捕头金公义。
这金公义也是陕西东府人,因在任士卿赴任途中,救了他的性命,得到任士卿重用,视为心腹。金公义听知府一说,呵呵一笑,说:“好办。”
金公义出了公堂,便扳着脸叫手下把石娃叫进刑房,让石娃趴在地上,他亲自操起大板,大开大阖,一口气打了石娃五十板,这才说:“你能受得住我这五十杀威棒,说明你很有福气,就好好在江州呆着吧。”
石娃开始见金捕头的大板抡得虎虎生风,只吓得魂飞魄散,哪知大板落到屁股上一点也不疼,只是听起来热闹。这才明白金捕头是暗中在帮自己,心底里十分感激。
任士卿又让金捕头照顾石娃休养一些时日,直到石娃身子复原,这才安排石娃在府衙做些扫地烧茶的杂活,金公义因为自己救了石娃,不时支使石娃到他家里做些杂活,差不多算是他家的一个佣人。
这天,金公义又破了一件大案,回到家里十分高兴,见石娃把前后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心下更是熨贴,便让石娃上桌陪自己喝两盅,石娃说:“我如果不是喝酒误事,何以到今天这地步,酒是不敢再喝了。恩公今天高兴,我就为恩公唱段秦腔吧。”
金公义自从离了陕西,再也没有听过秦腔,见石娃能唱秦腔,更开心了,说:“好,你就可着劲儿唱吧。”
石娃想起那次送媳妇回门时在路上扯着嗓子唱《穆柯寨》的情形,忍不住落下泪来,他干咳两声,把上次唱的《穆柯寨》又唱了一遍,那苍凉悲壮的调子听得人直想落泪。
金公义听得直叫好,扯下一只鸡腿,扔给了石娃,石娃刚接过鸡腿,便见里屋的门帘晃动了一下,里面传出轻轻的唏嘘声。石娃知道,这定是金捕头的女人也听了自己的秦腔。
这天,石娃又到金家,正埋头打扫院子时,忽然觉得旁边有人,抬头一看,竟是个抱着娃娃的年轻女子,不用说,肯定是恩公金捕头的妻子了,他不敢多看,急忙埋下头干活。
金捕头的女人将一杯水放在院子的石桌上,轻声问道:“你可是关中东府清河人氏?你叫石娃?”石娃不敢答话,只是点点头。
女人又问:“我看你这人生得挺面善的,咋就发配到了江州?”
石娃叹口气,仍是不言声。那女人停了半晌,又说:“那天我听你唱秦腔,挺像一个人,你能再给我唱一唱吗?”
石娃摇摇头,说:“那段唱词,是我陪我娘子回门时,唱给她听的,哪晓得,从她娘家回来,我娘子就再无踪影。这调子唱起来伤心,您就别让我唱吧。”
女人拿下石娃手里的扫帚,将那杯水端到石娃手上,说:“我这个爱听个故事,你就把你的事情,细细地说给我听听吧。”
石娃快两年工夫,从未被人如此细致地关心过,再也忍不住,就把自己的遭遇从头到尾说了个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