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死吧!”那男子将手中的柴刀猛朝他掷去,弹身扑出洞外。
覃国卿将身子一闪,柴刀在洞壁上“喳”的一声溅出一片火花。
覃国卿心里明白,那男子逃脱,接踵而来将会出现什么事情;他不用细想,抬手照着远去的人影就是一枪。
百步穿扬用在杀人如麻的覃国卿身上一点也不夸张,只见那汉子一声惨叫,停楞了一下,便仰身倒在地面上。
被打死的汉子叫徐代成,他是上罗家包砍蓑衣藤到圩市换钱娶亲用的。当时他看到有几根粗藤条被厚厚的棘蓬挡着,便先砍去旁边的棘蓬,想不到棘蓬后面露出了一口洞,洞里潜伏着催命的死神。
天已入黑,徐代成的父亲徐万忠见大儿子还未见回,便慌了神,立即带着二儿子上罗家包寻找。费了一个时辰,喊不见回音,寻不见踪迹,徐代忠心里起了疑虑。立即赶回家向当地剿匪指挥部报了案。
驻大村的剿匪人员接到报告,立即带领民兵,点着火把往罗家包方向寻找。这时又有两位村民反映说,上午听到山上响了一枪,他们以为有人用鸟铳在打山鸡。
晚10点,发觉了徐代成的尸体。一见死者身上伤口就知道是枪杀。剿匪人员立即在罗家包布下岗哨,并火速将情况报告给上级。
由于交通不便,第二天**局人员才带着警犬赶到现场。警犬根据现场遗物气味追踪,至卡子村后山失去目标。
吉首军分区和州**局接到报告后十分震惊,立即作出决定:合围剿匪!全力以赴! 命令发出,部队、民兵、群众4万多人进行合围;花了7天时间,用去公粮16万斤,现金5万元。结果连覃国卿的影子也没有发现。
覃国卿杀了人后,自知惹下了麻烦,与田玉莲手忙脚乱地收拾了一些东西往东北方向逃去。 狡猾的覃国卿清楚,土匪在共产党统一的天下杀了人这还了得,为了安定人心,使民众对新政权有信心,势必会大规模搜山。于是他反其道而行之,带着田玉莲下山连夜窜到了人烟稠密的青安坪胡家坡村。
天亮前,他躲进了胡家坡村外舒家大坟的芭芒草丛中,决定在这里过一天,天一黑就去找远房舅妈。当年他父亲被红军砍了头,母亲丢下他改了嫁,走投无路时,就是这个好心的舅妈将他介绍给大财主周占彪放马的。由于覃国卿小时候得到她的关照,后来他发了迹也给过舅妈丰厚的报答,因此,他与舅妈的儿子樊世泽的关系十分要好。
事有那么凑巧,覃国卿正盘算夜晚上去找舅妈,上午就见到了表哥樊世泽赶着牛在坟场不远处放牧。寒冬的风十分凛烈,樊世泽见牛老老实实在啃草,就缩瑟着双肩到舒家大坟的围墙角避风。
“表哥。”覃国卿压低声音兴奋地喊了一声。
樊世泽抬头四顾,不见人影;他以为是耳鸣,要么就是坟场里闹鬼。正惶惑之际,一颗脑袋从身边草丛中钻了出来。
樊世泽双眼睁的老大:“是你……国卿!”
覃国卿一把将樊世泽拉入过人头高的草丛中,说:“没想到我会来吧。”
“国卿,你好大胆,解放军和民兵到处在捉你,你反倒送上了门来。”
“我不会那么傻,这叫做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覃国卿一声冷笑。
“你还是早点走吧……”
“你怕受牵连?”覃国卿拉下脸来,“表哥,我丑话说在前头,你是知道我覃国卿为人的,杀起人来就像杀一只鸡;你如果起歹心,小心你全家人的命。”
“咳,咱们是亲戚,何必说这种话?当年你发迹时照顾过我家,如今你落难时我理应帮忙你的。”
“你知道就好。”覃国卿改变了神情,“哦,舅妈呢?她还好吗?”
樊世泽面色一沉,伤感地:“她不在世了,前几年困难,吃糠吃树皮,她那一把年纪……被活活哽死了。”
覃国卿脸上掠过一抹哀伤,沉默许久没有说话。
“我要走了,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只要我做得到。”
“你帮我搞点吃的来,我和田妹都饿坏了。”
“田妹也来了?”
“是的她也来了。”
正说着,田玉莲拨开草丛闪身出了来。
田玉莲见到樊世泽兴奋难禁,在十几年的逃亡生涯中,还是第一次见到亲人,眼泪不觉流了出来。
樊世泽几乎认不出田玉莲了,眼前这位满面皱纹,肤色腊黄的女子就是当年令大庸县城所有公子哥儿们为之倾倒的田玉莲么?岁月的风霜真残酷无情呀!
“你还好吗?”樊世泽的声音变了调。
“活过来了。”她捉紧樊世泽的手,浑身打颤。
大合围没抓到覃国卿,县州领导越发愤怒。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变得徒劳,仿佛是覃国卿对他们的一种嘲弄。“一定要歼灭覃国卿”县州领导下了决心。于是恢复湘西剿匪指挥部。下设永顺、大庸、桑植三个剿匪分指挥部,下辖18个分队,进驻各重点村寨,进一步发动群众,争取在短期内歼灭顽匪覃国卿。
进驻胡家坡村的6分队,将有可能通匪、助匪的人列了一份名单,进行内部控制。富农成份的樊世泽,自然列在名单首位。
每隔一星期,樊世泽便给覃国卿送一些吃的。
春节前2天,覃国卿突然出现在樊世泽家里。樊世泽的老婆、儿子和女儿都认识覃国卿,当场吓得口瞪目呆。
“我说表弟,你需要什么我给你送去,你不必亲自来。”樊世泽面色发青,“万一你给解放军抓到就完了,而且我也会落个通匪之罪。”
“表哥,我也不想来,是田妹要我来看看表嫂他们;这段日子多得你的照顾。过了年我就走了,不会再给你找麻烦。为了安全起见,表哥你不要再送东西来,这几天需要的等会我自己带去。”
樊世泽用口袋装了米、油、盐、咸菜,想到他们也要过年,便加上了2只鸡和一些炒米。覃国卿将东西接在手里,正要走,又向樊世泽要了两只碗,并顺手拣起地上二块火砖,说拿去架锅生火。
春节后。
胡家坡村里几位姑娘赶着牛到村外放牧。牛是生产队的。队里有规定,看牛的人赶牛回栏时要带一背草回来,否则要扣工分。
一个叫段喜姑的妹子,拴好牛,拿起镰刀就到舒家坟地走去。脚一踏上坟场草地,脚下一滑,一个闪失差点扑倒在地。接着一股臭气冲鼻而来。她定睛一看,原来踩在一滩人粪上。 “真是打靶鬼,到处拉屎。”她骂骂咧咧跳出坟场地,在草地上蹭着鞋底上黄色的人粪。
好不容易将鞋底脏物擦净,退一步,不想一脚又踩在另一堆大粪上。
“呸!撞鬼!”此时的喜姑,再也不喜了,气得脱了双鞋扔得老远。新年开头一出门干活就遇上这些晦气事,迷信的村姑心里起了一抹阴影。
回到家,她闷闷不乐。母亲问起原因,她把事情全说了出来。
她母亲是个有心计的妇人,心想:种田人视大粪如珍宝,怎么可能把大便拉在外面?而且有两堆。再说,正月里很少有人出门……一瞬间,她想起了工作队的宣传,莫非是土匪? 情况很快反映到了剿匪6分队。
州**局与剿匪指挥部派人赶到现场勘查。发现舒家坟场中间铺有茅草,有人睡过的痕迹和烧过的火灰。地上有两团女人的头发,打烂的青花碗和用来架锅生火的两块火砖。
完全可以肯定这就是覃国卿和田玉莲落过脚的地方。
根据现场情况分析,二匪是在未被惊动的情况下离开的,很有可能再回此处。若要知道二匪现在在何处落脚,只要找到通匪的人就清楚了。但谁是通匪之人呢?唯一的线索是现场留下的二块火砖和破青花碗。
胡家坡一带属贫困地区,农民用的大都是土瓷碗,很少人用青花碗。至于火砖,也是有钱人的专用品,农民们的住屋、猪栏全是用土砖砌的。
第一个怀疑对象便是富农樊世泽。
、樊世泽属敌对分子,又是覃国卿的亲戚,自然会帮助覃国卿。
2、樊家住地单门独户,外人进出,不易被人发觉。
剿匪指挥部作出决定:立即审查樊世泽。
年3月12日下午,樊世泽被带到了胡家坡大队部。开头他死活不出声,当工作人员拿出一个破青花碗和两块红砖,他的脸刷地变白了,在物证面前,他不得不老实说了…… 樊世泽回到家一连三天都胆颤心惊的,一会怕剿匪人员上门来拉他去坐大牢,一会怕覃国卿上门来找他算帐。通匪之罪非轻,而出卖了覃国卿更是死路一条,他曾经央求过剿匪人员让他的儿女搬走,可他们并没有理会他的要求,他一把年纪的被覃国卿杀了无所谓,可儿女们还年轻呀!想着,想着,樊世泽觉得活在这个世上太苦太累,当晚便一头栽进了村前的倒湾河……
剿匪指挥部从樊世泽口里得知覃国卿没有走远,当即下令18个剿匪分队火速向大庸、桑植两县交界处的棉花垭大队靠拢,又赶紧向胡家坡增兵,决心此次要将覃匪歼灭。 1965年3月22日,18个剿匪分队全数集中在桑植县棉花垭附近。小分队战士分成三人一组,深入各村寨,一边参加劳动,一边监视匪情。
剿匪指挥部调兵遣将,布下了天罗地网,覃国卿一点也没有察觉,仍躲在棉花垭兰山上一个岩洞中。
其实覃国卿改换地点没有别的原因,完全是为了安全着想,这是他十几年逃亡生涯总结的一种经验。
春节前覃国卿潜入樊世泽家里说以后不再找他的麻烦,可是后来他还是找过他几次。覃国卿想到,樊世泽一个人也难长时间负担他们的生活所需,于是他设法找到了以前几个老部下,要他们接济一下。
余世松就是其中一个。
四十一岁的余世松只是早年参加过土匪,下山后表现好,时间一长,人们似乎将这一切忘了。像他这样的壮年汉子,自然会纳入剿匪分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