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还真被沈掌柜不幸言中,到半下午的时候,帮刘麻子保媒的那个媒婆就回来了,捎来了刘麻子的话:“敢骂我是人渣?你沈家有什么?不就有两臭钱吗?现在答应婚事呢,我就不计较,不答应,我不出一月,将你沈家的钱全整没了,到时,有你沈兰蕙哭着嚷着求我娶你的日子。”
到傍晚,帮许一枪保媒的媒婆也来了,她倒没捎来什么话,只捎来一封信,将信递给沈掌柜,转身就走了。
信上的字歪七扭八,只有两句话:“这女娃子性子烈,正是做压寨夫人的料,我喜欢,她铁定是我的人了。这封信就当订货了,请恕我提货时不事先通知。”
那言下之意,自然就是要抢亲了。沈掌柜看完信,手脚乱抖,李保则将枪栓拉得“哗啦”直响,道:“老爷别怕,有我呢!只要我李保有这杆枪在,谁也别想碰小姐一根毫毛!”
沈掌柜直叹气:“你只有一杆枪,可许一枪有三十多个手下,三十多杆枪啊。”
沈兰蕙毫无惧色:“三十多杆枪又能怎么样?他就是有一百杆枪,又能奈我何?咱这房子,他闯不进来。”
沈兰蕙说的是实话。当铺的房子都兼顾了防抢防盗功能,仁德当是梅城的头号当铺,房子就更加坚固,墙体都是用花岗岩砌成,墙厚一尺五寸,除非用炮弹轰,否则,大门一关,没人进得来。
但当铺要开门做生意,土匪要是白天闯进来抢人,沈家就没辙了。沈掌柜考虑再三,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得将当铺的格局改一改。他让人废掉了以前的木柜台,改成了花岗岩的,砌了个三尺宽,上面安上了铁栅栏,栅栏上的铁条,每一根都有手指头粗。柜台旁边是一道铁门,无论当铺里的伙计还是沈家内室的家人,都由这道铁门出入。铁门一关,当铺内外成了两个天地,营业照旧,但谁也进不了柜台内,更别说进沈家内室了。
这样一改,沈家内室如被铁桶围着,固若金汤。柜台内,李保更是抱着枪日夜巡视,沈掌柜的心这才放下一大半来。
然而,他们考虑的都是怎么对付许一枪来抢亲,却不曾料到,许一枪没来,刘麻子率先来发难了。
这一天,刘麻子拎着把菜刀,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仁德当。www.gushidaquan.cc李保一见,“哗啦”一拉枪栓,子弹上膛,立即隔着栅栏将枪口对准了刘麻子,伙计更是慌忙跑进内室,叫来了沈家父女。
父女俩来到柜台,就见刘麻子正将一张麻子脸凑近柜台上的窗口,满不在乎地往里瞧着。沈掌柜忙拱手打哈哈:“刘公子怎么有雅兴来逛咱这当铺了?”
刘麻子脸一板,道:“这不废话么,来这儿当然是当东西了。再说,我也不是什么刘公子,我就是一人渣。”
沈掌柜热脸对了冷屁股,便不再废话,问:“你是要当一把菜刀?”
刘麻子嗤嗤一笑:“一把菜刀能当几个钱?我要当,就当值钱的物什。”
可刘麻子除了拎着一把菜刀,手中空空如也,哪还有别的什么东西?柜台内的众人正自惊疑,就见刘麻子举起左手,曲起其他四指,只将一根小手指伸得笔直,然后将小手指压在柜台上,右手挥刀,“咔嚓”一声,就生生地砍下小手指来,顿时血流如注,柜台上很快就鲜红一片。刘麻子拣起那截断指,朝窗口里一扔,道:“我就当这根手指,估个价,值多少钱。”
那断指扔到沈掌柜面前,上面的血溅在沈掌柜的衣服上,沈掌柜双腿一软,就晕了过去。伙计们也被这场面吓住了,都不知该怎么办。倒是李保沉着,冷冷道:“对不起,本铺不收手指。”
“不收手指?”刘麻子用刀指着店铺内挂着的匾额,匾额上有字,那就是当铺里的告示,哪一家当铺都有,上面的文字也全都一样。刘麻子照上面的字念了起来:“‘押物借钱,物皆可押,逾期不赎,变卖折本。’你们解释解释,‘物皆可押’是什么意思?你们如果不说‘物皆可押’,我也就不用砍下这手指来,现在砍下了,给个说法。”
柜台内的人都出不得声,这算是被这无赖钻着空子了。沈掌柜昏过去了,大家只得将目光看向沈兰蕙,沈兰蕙镇定得很,道:“收了。”伙计双手抖着,将那根血糊糊的手指拎了过来。
沈兰蕙问刘麻子:“你要当多少钱?”
刘麻子呲着黄牙:“一条活生生的手指呢,要一百块大洋不多吧?”
“不多。照给。”
一百块大洋码在柜台上,刘麻子尽数收去。伙计给写当票,问:“当期多久?”刘麻子冷哼一声:“就当七天。七天我就来赎。记住,我这可是淌着鲜血的活生生的手指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