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到第十天,刘麻子还是来了仁德当,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这有点出乎沈兰蕙的意料,她以为许一枪会杀了刘麻子,结果,许一枪没杀他,还是放了他。
原来,刘麻子被掳上山后,死也不承认自己杀了许一枪的弟兄。许一枪拿出那根手指做证据时,他大呼冤枉,他说他的手指是自己砍下来的,当在仁德当铺里。
这话许一枪怎么都不会相信,因为他还没听说过这世上有这样的怪事,会有人砍下自己的手指去当。刘麻子说他有仁德当的当票作证,只是当票他没随身带,放在了家里,他可以写封信给家里,让家里人将当票送上山来。
等刘麻子的家人将当票送上山,已经是好几天以后的事情,看了当票,许一枪才知道自己冤枉了刘麻子,将刘麻子放了。
刘麻子一回到家,就扛着一袋大洋,直奔仁德当来了,他将钱袋子往柜台上一扔,道:“我来赎当了。”沈兰蕙笑容可掬:“不赎。”
“不赎?老子要赎回自己的手指,你不给赎?那就只好去见官了。”
刘麻子得意洋洋。
沈兰蕙还是那么笑着:“要见官你去吧,我就不奉陪了。你自己看看当票,再看看本铺的告示——押物借钱,物皆可押,逾期不赎,变卖折本。你已经逾期了,我们将那只鸡爪儿变卖折本了。”
刘麻子傻了,当票上写得清楚明白,倒还真是这个理。好半天,他才醒过神来:“你们打死土匪,再将我的手指塞到土匪嘴里,嫁祸于我,就是为了让我在期限之内不能来赎当?”
沈兰蕙说:“随你怎么说,反正你现在没有赎回那根手指的资格了。”
刘麻子冷笑一声:“这次栽了,我认栽。有本事,你就让我一直栽下去!”说完话,他又从腰上摸出菜刀来,将左手的无名指搁在柜台上,高高举起了刀。
“慢!”沈兰蕙大惊失色,“你这是要干什么?”
“干什么?再当一根手指啊!老子有十根手指,去了三根还有七根,算得了什么?你有本事就让我这一次再栽了。咱就一直玩下去,我能跟你玩十次呢。”
沈兰蕙服了软:“别再玩了,我服了你了。”
刘麻子牛眼一瞪:“服有屁用?老子要的是人!明人不说暗话,你答应嫁给我,咱事儿就完了。不嫁,咱就继续玩下去。”
沈兰蕙说:“你容我想想。”
“没得想!我还不知道你,要想就是在想用什么招来破解。就一句痛快话,嫁,现在点头;不嫁,我再当一根手指。”刘麻子看着沈兰蕙。沈兰蕙犹豫着,半天不吱声,刘麻子便猛地举起了刀,就在刀将落未落之际,沈兰蕙终于绷不住了,叫起来:“好。我嫁!”
刘麻子放下刀,将信将疑:“你真的愿嫁?”
沈兰蕙长叹一口气:“我以前以为,你就是个地痦流氓,现在看来,你也算是条硬汉,每次砍指头,眼皮都不眨一下。你已经砍了两根指头了,就是为了娶我,想一想,你对我也是真心的。那我就认了,嫁给你。”
李保在一旁大叫起来:“小姐,万万不可啊!”
刘麻子一巴掌掴过去,打在李保脸上:“你一个下人,这儿还轮得到你说话?”他盯着沈兰蕙,“这可是你亲口答应的,咱也就不看什么日子了,我明天就来娶亲。”
沈兰蕙无奈地点了头。刘麻子喜气洋洋地回去了。
沈掌柜得知消息,硬撑着从床上爬起来,来到柜台内,埋怨沈兰蕙糊涂。李保更是流下了眼泪,一句一句地叮嘱:“小姐,你可要想清楚,你这是往火坑里跳啊。”
沈兰蕙看着李保,说:“我知道,你喜欢我。我现在只问你一句话,如果我被刘麻子给糟踏了,或者是被许一枪给糟踏了,你愿不愿意娶我?”李保扑通一声跪下了:“不管小姐怎么样了,我就是喜欢小姐。我要能娶到小姐,就是我李保天大的福分。”
“这就够了,事情是得有个了结了。你现在就给我上猪鼻山去。”沈兰蕙附到李保的耳边,交代了一番,李保爬起来就往外跑。他一口气上了猪鼻山,一听说他是仁德当的家丁,许一枪上来就是一个耳光:“你们杀了我一个弟兄嫁祸给刘麻子,现在你还敢上山来见我?你就不怕我一枪崩了你?”
李保说:“事关小姐未来,我不能不冒死来见你。再说,杀了你手下,那是我们掌柜的主意,跟我们小姐没关系。我来见你,是小姐吩咐我来的。”
“哟,你们小姐还让你来见我?什么事?”许一枪来了兴趣。
李保将刘麻子逼婚,小姐无奈答应的事说了。许一枪冷笑起来:“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在你们小姐心中,我是个人渣呢,有意思,这会儿求起我这个人渣来了。”李保不卑不亢:“不是求。我们小姐只是跟我说,你去猪鼻山,告诉那个姓许的人渣这件事就好了。”
几个土匪冲上来,暴喝:“大胆,敢骂我们排长?”许一枪摆摆手让他们退下了,哈哈大笑:“有意思。这会儿还说我是人渣呢。说说,她的原话是怎么说的?”
李保说:“我们小姐说:‘刘麻子是人渣,许一枪也是人渣。但人渣跟人渣还总有不一样。姓许的怎么说也是个扛枪打仗的,算是个男人。既然我只有这个命,你就去见一下姓许的人渣吧,多话不用说。’我们小姐,就说了这么几句。”
许一枪哈哈大笑:“这女子的性子是真烈,到这时候还不低头,老子喜欢。你给老子滚回去,告诉你们小姐,她说得不错,老子是人渣,老子也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