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平质问:“你为何要打杀刘贵这么一个半大孩子呢?”
“当然是抢他身上的银钱!”
“你抢的银钱呢?只一晚工夫,总不能花掉吧?”
“这、这、这,”李阿大一阵结巴之后,改了口说,“刘贵身上没有银钱,小人才……才一怒之下杀了他。反正,反正刘贵就是小人杀的,只求大人别再对小人动大刑了!”说完他转过身,对张知县如捣蒜一般地叩起头来。
此刻,张知县对陈砚平大为不满了,心说:大堂之上,是老爷我审案还是你审案?简直是越俎代庖!
当下他猛地一拍惊堂木,喝令衙役将李阿大带下去,又拉着官腔冲陈砚平没好气地说:“陈先生呐,刘贵穿着你那件翻毛坎甲,想来是李阿大昏黑之中来不及细看,哦,对了,李阿大当时喝醉了酒,是醉眼昏花没看清;至于你的皮箱,说不定是刘贵搞丢了,也许是当场翻落水中了。倒是刘贵的确是被刀扎而死这件事提醒了本官,这一定是李阿大故意招供是自己用撸把杀的人,等到省提刑复勘此案时,他趁机翻供,如此一折腾,便可拖延拖延,多活个一两年再砍头—死囚们的这套把戏本官见多了,待明天本官再提审李阿大,让他将口供改为用刀杀了刘贵。如此,本案便如板上钉钉了!”
“大人,还有那把伞哩,”同来的丁秀才插言道,“若是李阿大打死了刘贵,他怎么会那么招摇地将刘贵的伞挂在船舱上呢?”
张知县更不把丁秀才放在眼里,气哼哼地说道:“李阿大已经彻底招了供,且根据他的供词也找到了刘贵尸体,此案已是铁证如山。至于枝枝叶叶的事,何须细究?”说罢,一撂惊堂木,喝声,“退堂!”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砚平愕然无语,丁秀才愤愤地说:“昏官,枉为百姓父母、只知三拍惊堂木的昏官!”
4。破庙见诗
毕竟人命关天,陈砚平和丁秀才只得把筹办新学堂的事情先放在一边,着手琢磨刘贵被害的事,越琢磨越觉得这案子漏洞太多了:毫无疑问,李阿大绝非杀害刘贵的真凶,他之所以招那是他自认必死,又不堪酷刑,而急于结案的张三拍便来个清楚不了糊涂了!
陈砚平与丁秀才认为,不能如此结案,说什么也要找出杀人真凶,为无辜的刘贵报仇!于是,二人又来到了青枫渡,实地勘察。
望着人去船空的萧索渡口和滔滔流水,陈砚平陷入了深思,他想:从刘贵的伞留在了渡船上,而尸体在下游被发现来看,这只渡船确实是刘贵最后被害的地点,由此可知凶手早就在渡船上等待并起意要杀掉刘贵了!
如此费尽心机,其动机不外乎情杀、仇杀或财杀。而刘贵是个乳臭未干的少年,平时与外人极少接触,不可能是情杀或仇杀,极可能是财杀。
说到财,刘贵身上除了一把伞,只有那个沉甸甸的皮箱了,而皮箱至今不见踪影,看来十有八九是被凶手掳走了,只是令人疑惑的是,皮箱里并没有值钱的物件啊!
想到这儿,陈砚平不由心中一动,便问丁秀才道:“丁兄,假若你是那杀害刘贵的凶手,抢夺了那只皮箱之后,日暮天晚,下一步该怎么办?”
丁秀才一愣,随即脱口而出:“当然是要逃之夭夭了!”
“如何逃呢?”
丁秀才认真地望了望渡口周边的地形,想了想道:“虽说天色已晚,但新年刚过,路上走亲访友的行人依然不断,提着皮箱沿路而逃,必定会引起行人的怀疑,看来只能顺着荒凉弯曲的河岸而逃了。”
陈砚平进一步问:“若是顺岸而逃,是逃往上游还是逃往下游呢?”陈砚平进一步追问。
丁秀才想了一想说:“应该逃往上游。因为冬季水枯,越往上游水面越狭小,从这儿逆流而上十来里后,河水窄浅,就可涉水而过了。”
陈砚平点点头说:“我们不妨向上游找一找,也许尚能发现凶手留下的蛛丝马迹呢。”
于是两人顺着河岸往上游走去,边走边细心观察寻找。可令两人丧气的是,这些天一直刮着凛冽的北风,河岸上被吹得尘沙皆无,干净得连个脚印子也不曾见!
大约走了三四里光景,只见河岸旁有座破败的河神庙。神庙不大,只一间独屋,屋顶已经半塌,没有上锁的庙门被风吹得“吱呀”作响。
两人连忙推开房门,向里张望,只见庙中河神塑像尚在,可像前的香案和香炉却全都翻倒在地,屋内一片狼藉,看上去不像近些天有人进去过的样子。
两人正要离开,突然外头刮起一阵旋风,呼啸着从屋顶冲进了庙内,搅得弥天香灰积尘,又逆势从门里吹了出来。
两人闪避不及,被呛了个灰头土脸,两人正拍打身上的尘土,突然,陈砚平发现脚下有一缕黑色的灰迹,他不由一惊,道:“庙里近来有人来过!”丁秀才一怔:“何以知之?”
陈砚平指指脚下的黑灰道:“你看,香炉里的香灰应是灰白色的,而这黑灰是木炭灰,不是香客所留!”
两人随即顺着黑色灰迹进入庙内,果然在神像背后发现了一堆没燃尽的木柴,而木柴堆旁,散落着十几本厚厚的书册。捡起书册拿到光亮处一看,陈砚平不由失声叫道:“天啊,这些全是我那天从上海带来、放在皮箱里的书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