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旦一见尘埃落定,免得夜长梦多,当即就宣布择日子不如撞日子,当天就给他们完婚。等到汴梁城中的大小官绅接到请柬,才知道状元公被宰相王旦家抢先“榜下捉婿”了,一个个有女儿的人家都后悔下手迟了。宋真宗知道后,就御笔亲题了“鱼网之设,燕婉之求”八个大字的喜幛,派人敲锣打鼓送到宰相府上。
夜里,待贺喜的宾客散尽,韩南就急不可耐地回到洞房,用秤杆挑去三小姐头上的大红盖头一看,禁不住心花怒放,这三小姐果然长得花容月貌。可三小姐抬头一看,此时,韩南已脱去了礼帽,满头是华发萧萧、两鬓如霜。她惊叫一声,失口问道:“你是谁?”
韩南对着三小姐一抱拳,笑哈哈地说:“我是你家相公,韩状元是也!”
“你就是状元郎?你多大年纪了?”
韩南一听,脸上就有点挂不住,又不好明说,只好又冲着三小姐一抱拳,当场作了一首打油诗回答她:“读尽文书一百担,老来方得一青衫。佳人却问余年纪,四十年前三十三。”三小姐掐指一算,四十年前三十三,这不七十三了吗?原来,争着要嫁的是这么一个快入土的老男人!她当即又吵又闹起来,不肯结婚。
王旦夫妇二人听到动静,赶到洞房一看,听女儿一说,也傻眼了。夫人就怪罪起王旦来,说他咋不先把人家的年岁搞清楚。王旦哭丧着脸说:“我当时眼里只有他这顶状元帽,哪还顾得上看他这个人!哪晓得他比老夫还要老?”可此时木已成舟,王旦一家只好找落牙齿往肚里吞,劝自家女儿认命吧!
一时间,宰相家“榜下捉婿”捉了一个古稀之年的老女婿的事儿,在京城各处传开,成为了茶余饭后的笑谈。这一天,大理寺卿寇准有事前往宰相府拜会,他抬头一看高高挂在客堂之上、真宗亲赐的喜幛,忍不住一口香茶喷了王旦一脸,笑呵呵地连声叫好说:“圣上真是才高八斗,这八个字的典,用得是恰如其分,入木三分啦!”
寇准一走,胸中笔墨不多的王旦,连忙找来府上的一些幕僚,搬出经史子集一大堆古书,查找“鱼网之设,燕婉之求”这八个字的出处,一查才知这是《诗经》中的一首“新台”,全诗是“鱼网之设,鸿则离之,燕婉之求,得此戚施”。一位老儒生摇头晃脑地吟哦起来:“这是说的卫宣公在黄河之滨筑了一座新台,迎娶美女齐宣姜的事儿,用白话来说就是:下网捕鱼落了空,捞了个蛤蟆在网中,只道嫁了个称心汉,却嫁了个驼背瞎眼丑老公!”
王旦一听,气得七窍生烟。原来,真宗那一日点了韩南头名状元之后,宣他上殿一看,才知点了一个七老八十的糟老头,可后悔已经迟了,他一听说宰相王旦又把他“榜下捉婿”,又好气又好笑,就拿他招了个老女婿的事儿取笑他。
可想而知,韩南的日子也不好过,皇上本来已经后悔,只在翰林院给了他一个编修的闲职,宰相王旦两头失算,对他哪有好脸色,整日里对他指桑骂槐。特别是三小姐更是对他横挑眉毛竖挑眼,连床都不要他沾边。
这一天,韩南从翰林院回到家里,又是一言不合,三小姐对他破口大骂。正好这时,翰林院的杂役送来一本书,让他作最后的校验,这本书是韩南主持编修的一本谄媚之作,名字叫《圣言通鉴》,就是把皇帝的言行和平日附庸风雅所作的诗词歌章记录下来,其中就有一篇是,他当日代九门提督写在拜贴上的那首御制诗。
韩南一边头昏脑涨地忍受着三小姐的聒噪,一边粗略地通读了一遍,见没有什么笔误,就交给杂役赶快送去付梓印刷。几天之后,真宗突然龙颜大怒。原来,大错就是出在那首御制诗上,他手下的誊抄书吏竟然将最后一句“六经勤向窗前读”,抄成了“六经恒向窗前读”,别看这一“勤”一“恒”的区别,这不仅是擅改圣诗,而且犯了真宗的名讳,真宗的名字就叫赵恒!御史台的一名御史参了他一本。
这一下,本来就觉得点他头名状元有些草率的皇上,当场就削去了他的功名,给他治了一个大不敬之罪,诏令他三日之内离开京城,永不录用。可想而知,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相府三小姐,怎么甘心随他回那穷山恶水的故乡,过那朝不保夕的穷日子,韩南只得在宰相王旦的授意下,以“七出”罪中的“无嗣”之罪,一纸休书解除了婚约。
这一天,韩南骑着一匹瘦骨嶙峋的毛驴,背着来时的书箧,在秋风瑟瑟中,落魄地离开汴梁城。当他走到汴梁桥上,回首望京都繁华的十里长街,想起自己本想博一个荣归故里,却不料依然是一枕黄粱,反而落下千古的笑柄,他不觉悲从心来,万念俱灰,一头扎进了桥下的汴河之中。
据汴河一带的老百姓讲,韩南溺水而亡后,真的变成了大蛤蟆。直至今天,每逢过去的春帏大比之期,汴河中的大蛤蟆都要从洞里钻出来,爬上河滩,彻夜地哇哇大叫。当地老百姓讲,这是韩状元在声嘶力竭地喊:“冤啦……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