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以后,这扈老头就告知族人,切不可动新来的知县一根汗毛。
真人听了店家的话,很是感慨,可见这周知县是个至诚君子,这样的人,就连神鬼也会避他三分。
知道周知县平安无事,真人便放下心来,在那小店里好好休息了一晚。
第二天,日上三竿,真人才动身进城。
重逢
半晌时分,真人来到城里一处街市上,这里已是离县衙不远,真人远远就见前面一阵嘈杂,却似有人正在吵架,真人连忙紧走几步,近前观看。
吵架的是两个中年男子,其中一个是瘦高个子,好像是开着一家布庄;另一个是个胖子,好像开了一家粮店。两人正站在各自店门前,隔街高声叫骂,骂着骂着,这两人就撸起袖子,摩拳擦掌。忽见那瘦高个用手一指,那边菜摊上飞起一片烂菜叶子,“叭”地糊在胖子脸上;那胖子一抬手,一个菜筐凌空飞起,向这边砸来;这边早有防备,又遥遥一指,另一个菜筐也“呼”地飞了起来,与先前那菜筐撞在一处。这两个菜筐就在半空里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打了起来!
那摆摊的菜贩素与两人相熟,刚才还笑着起哄,此时却跳脚大叫。不多时,两个菜筐就撞烂了,紧接着,那菜贩的扁担、板凳又凌空飞起,“噼里啪啦”打在一处。
张真人心下惊疑:看这样子,这两个肯定都是扈家人,这自家人却为何打起来了?
这时,忽见一个中年男子远远地过来了,一边朝两人大声吆喝。那两人都伸着脖子看了这人一眼,悄没声地缩回了各自店里。此时,那扁担板凳从半空掉落,小贩去捡,那瘦高个又从店里出来,给了那小贩一些钱。
刚刚来劝架的这人,便是周知县,他也看到了张真人,惊喜之下,忙过来见礼。真人问起这打架的事,周知县道:“这两个都是扈家人,那个高瘦些的叫扈七,另一个叫扈大庆,这哥俩本来一直挺好的,两家孩子还结了娃娃亲。可就在半年前,扈七的老父亲死了,扈七就想和扈大庆家悔婚,原因是扈大庆的儿子七八岁上得了个痴呆病,大概扈七老父活着时,还压着这桩亲事不让扈七变卦,可他一死,扈七这儿就谁也拦不住了,现在这扈七和扈大庆一直别别扭扭,俩人碰了面,常常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一路说着,两人来到了周知县家里。
真人进屋,一眼就看到了挂在墙上的拂尘。周知县泡了茶,又取出那个樟柳神,便与真人说起了去信之事。
一个月前,周知县夜来一梦,梦见一个小孩被关在一个小黑屋里,嘤嘤直哭。周知县从梦中惊醒,这才从箱子底翻出了那个小人偶。这时,竟听那人偶嘤嘤耳语,不停念叨着几句小词,这周知县听了,竟是心慌不已。一连几天,都是如此。周知县被这小木人搞得六神无主,这才想起给真人去信,提起笔来,这下笔千言之人却一片茫然,竟不知从何说起,便只写了那人偶念叨的几句话。
写完书信,恰好扈七到家里来玩,便自告奋勇替周知县送信。
提到这扈七,他一家人还真是跟周知县有缘,当年,非要给周知县送驴的那个怪老头,便是这扈七的老父;后来,周知县同衙役夜里巡街,给婴儿送礼金那回,也是他家。再后来婴儿过满月,扈家请周知县喝酒,他们才算正式认识了。扈老头此时承认,那驴的确是他家的,是他看周知县是个清贫的好官,才非要把驴送给他。周知县这时还驴、还钱,扈老头当然不要,出了个折中的主意,让他六岁的孙女扈芸,认周知县为义父,跟他学念书,学写字……
周知县道:“这扈芸,便是扈七的女儿,也正是跟扈大庆的儿子结娃娃亲的那一个。”
两人说着话,已是午饭时分。真人与周知县吃着酒,见周知县屋里四壁空空,冷冷清清,便道:“周知县在这任上已是十年了,为何不接了家眷过来?”提到这些,周知县叹了口气,眼圈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