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知县此时已如泥塑木雕。扈芸这时也在堂下,哭着跑上堂来拖起扈七,又与周知县泪眼相对。
扈七又对扈大庆道:“大庆,你现在也明白了吧,我能让这周知县的女儿,来伺候咱家孩子一辈子吗?”扈大庆也抹把泪,敲敲头道:“七哥,你这棍子打得好!是我这猪头该打!”
扈大庆的儿子三郎,一直牵着他的衣襟跟在身后,手里捏了一张纸片,直嘟囔“告状、告状”。扈大庆拉过儿子,道:“儿呀,走吧,不能再告了,再告咱就是伤天害理啦!”
三郎的纸片轻轻飘落在地,真人看时,上面正有几行字——郎在东来妾在西,少小两个不相离。自从接了媒红订,朝朝相遇把头低。低头莫碰豆花架,一碰露水湿郎衣。
真人捡起纸片,让周知县过目,周知县惊道:“这却是芸儿的笔迹!”
扈芸上前看了,含泪点头。
这边又问起扈大庆,儿子何时染病。大庆想想,正是十多年前,周知县上任半年前的事,那时儿子开始嗜睡,后来情形也越来越差,又吃药、又叫魂,百般医治却不见效。扈芸也道出了其时情形:从小,这三郎当她最亲,有一口好吃的,先给她;谁欺负她,也是他挺身而出。这年春天,扈芸随三郎出外玩耍,几个小泼孩往她身上扔炮仗,三郎忙跑过来帮她捂起耳朵、护起她来,那些炮仗却接二连三在三郎身上炸响了……现在,这三郎手里的纸片,正是芸儿一个月前所写,去看他时悄悄塞在他衣兜里。
张真人与周知县对视一眼,频频点头。扈芸写的这几句,正是人偶念念不忘的那几句,所谓心有灵犀。而扈芸回忆的事发地点,正是张真人与周知县的初遇之地,十年前的那些日子,也正是这三郎的惊魂在此处飘荡等待之时。
周知县这边问明了情由,扈大庆也明白儿子有救了,欢天喜地,连忙跪请真人为儿子医治。真人要了五谷、清水、并一丈红布,抬头看天,艳阳高照,正是还魂的最好时机,便领三郎去了后堂。
且说这三郎的离魂十年飘零,一朝还乡,却只在眨眼之间。不多时,真人便领了三郎出来,已是清清爽爽,好一个清秀少年。那少年与扈芸对视一眼,忽觉似曾相识,那眼神却再挪不开了……他皱了眉头,冥思苦想,忽而含泪微笑……
正在众人欢喜之时,忽听外面鞭炮阵阵,锣鼓喧天,原来大家都已知道了周知县父女相认的事,轰动了半城百姓,这便敲锣打鼓,纷纷涌来给周知县贺喜。
周知县望着眼前越聚越多的众乡亲,连连抱拳拱手,热泪滚滚……